其实说实话,薛城并不愿让言嵘想起来,他宁愿她能高兴一些活着。可是那些也属于她自己的人生,他不能做主,所以等她再恢复一些还是早些送她离开吧,回了大梁的话就算再怎么痛恨他,山高路远或许能稍稍阻隔她的愤怒和悲伤。
但是现在,既然她还暂时想不起来,那就让她多高兴一会。
送走了太医,薛城又回到了房间,言嵘本来靠着床边闭目养神,见他回来了赶紧伸出手,“桃花糕。”薛城轻拍了她手心一下,“刚才太医不是说了么,你现在肠胃娇贵,暂时不要吃糕点这种不容易消化的。厨房里已经备下了药粥,等会来一碗。”
“啊?”言嵘很丧气,“我不要喝,药都是很苦的。”“良药苦口嘛,不喝药怎么能好呢。”言嵘依然摇头,“太苦了啊,”她说话柔柔软软,撒娇却不察的样子像是一把棉花糖砸在他心上,薛城自己都没意识到嘴角疯狂上扬,“那好吧,就吃一点点。”
薛城将买回来的桃花糕分了两半,他分得不太好,一块很大一块很小,言嵘忍不住冲着那块大的挪过去,抬头瞥见了薛城的眼神,似乎在说刚才答应好了只吃一点点的,言嵘只好拿了那一小块放进嘴里。
“好吃吗?”
言嵘不说话,只是拼命点头,脸上的笑好像比桃花糕还甜,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桃花糕一点都不好吃,干涩不松软,味道华而不实,只顾甜味却没能兼顾口感,有一股子强行甜的感觉。
薛城看着她露出满意的笑,自己也忍不住发笑,这还是他从幽州回京之后露出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好像每次都只有和她在一块的时候才能笑得这般单纯不设防。
言嵘在府休息了两天,和她之前在驿馆时不同,太医一个接一个连番给她复诊,药方有什么效果不佳的地方便立刻琢磨着改掉,所以她恢复得很快。她失忆的事情还传到了薛继沣那里,有他的默许,太医才能这般对她用心,他还假模假样地送了不少礼品良药,言嵘全部任性地丢掉了,还将此事交由薛城想办法平息。
时机未到,言嵘便乖乖地坐在案几边看书,她很沉得住气,因为如今她身边已经什么人都没了,无影卫队被薛城的人抓了,长歌被她亲自送走了,关百初的尸体是最近两天才送来的,她不知道薛城是怎么跟薛继沣回复才留下给她的,但她用不着管,如今关百初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坛子里的灰。
她只有沉得住气,才能将计划走到最后一步,才能最终出其不意达到目的。为了这个目标,她费心筹划了很久。
“怎么坐在这里吹风,窗户打开两扇也不怕得了伤风?”薛城的声音从她头顶出现,他走过来把窗户关掉了其一扇,还将披风搭上她的肩膀。
“大夏天的吹吹风也无妨,还披披风岂不是要热死我了。”言嵘喃喃自语,薛城不理会她的抱怨,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发,“看个话本这么有兴致啊,都坐在这半天了。”
“不看也没办法,我又出不去,这本我都看了三遍了,下册我记得当时书坊里有人借去看了还没还,我就没借到。”言嵘放下书来喝茶,吹了吹浮在上头的茶叶沫子小抿一口。
“你身体还没好利索,怎么总想着出去玩,你要什么书写下来我替你跑一趟。”薛城的视线一直盯着她。
“你哪懂我看的书,再说了我最喜欢去淘书,不同类型不同作者,那才叫惊喜呢,总看同一种的就算再好看也腻了不是?”言嵘拉住他的胳膊撒娇,“你就带我去嘛,成天闷在府里我都快透不过气了。”
“好,那你再好一些就带你去。”薛城对她的撒娇毫无抵抗之力,“这总行了吧?”“行。”言嵘露出满意的神情,不能一蹴而就,要有节奏感,这一点她懂。
“真乖,给你带了好玩的,看看喜不喜欢。”薛城递过来一只陶制兔子,言嵘毫不意外,接过来却是惊喜的语气,“这是什么呀?”
“最近瓷窑得了新的烧制法子,比以前那种省料,速度又快,出来的成品卖相极佳,这是第一批出的货品,算是样品,我给你带了一个回来。”
“真好看,”言嵘不同往常,拿到手便赞不绝口,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比我之前看到的都好看,又很轻便,这个大小做成禁步或者玉佩配饰岂不是很好?我早就觉得往常尚务局那些往常款式太过老套,若是地位高须得显示身份便罢了,可京城里还是有不少小孩子的,用这个做配饰岂不又应景又合适?”
“这个想法很好啊,现在大虞市面上的玉佩大多款式庄重,不太适合年轻孩子,想我当年也为了这种老式玉佩影响我年少轻狂的形象伤透脑筋,这倒真是个不错的想法,阿嵘怎么这么聪明啊。”薛城捏捏她的小脸蛋,言嵘不是尖刻的瓜子脸而是端正的鹅蛋脸,颧骨又高,稍稍养胖了些许丝毫不显疲态,他只觉得可爱。
觉得她可爱是吧,她也觉得到时候薛城满京城奔波的狼狈样子很可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