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嵘看着薛城,身体和眼神无一不在宣告她的心动,她真的有些动摇了,可是两国交恶是迟早的事,她留在这里没有活路,到那一天,无论是殉国还是殉夫她都得死。
于国她没有尽忠,理应殉国。于私她另有异心,大虞也不会容她,她不希望薛城受此牵绊,他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大虞,那是他的职责,她不想夹在间令他为难,更不想他因此让大虞对他失望。说到底还是立场从一开始就隔开了他们。
言嵘忽然想起来,“这么多纸灯,要是在柴堆上可怎么办,大虞现在天气炎热干燥,极其危险啊!”薛城想过这一点,“没事的,今日是东风,春风亭位于西侧下风向,而且四周皆水湖,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派人去看过了。”
“哦,这样啊。”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闹出火灾,薛城又得挨骂了。
薛城拿出一个锦盒,“生辰礼物,打开看看?”言嵘依言打开了,里面居然是一枚懿珈。大梁懿珈,是丈夫在新婚之夜为妻子簪配的首饰,寓意祝愿妻子容颜嘉丽、德行美好。可这是大梁礼制啊。
“无论是在大虞、还是大梁,你都是我薛城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的婚约是写进两国史书里的,我们以后也要荣辱与共、风雨同担。”
荣辱与共、风雨同担,她就是不希望如此啊。两人各自背着责任,相互对立又如何风雨同担呢,他们只能忠于各自的国度,不能忠于彼此啊。
薛城拿过那枚懿珈想给她戴上,言嵘还没想好理由,下意识退了一步,恰好此时李江飞奔过来,“殿下,刚刚有人来报,逸王府走水了。”
逸王府走水?薛城拈着懿珈神色复杂,言嵘趁机道,“要不我们就先回去吧。”薛城盯着她,“可是……”
言嵘抢了话头,拉着他往外走,“走吧。”薛城只好把懿珈放回盒子,吩咐李江赶紧收好。最近过得太平了些,很久没发生事情了。所以薛城直觉这次走水是个不好的信号,此刻他们幸好不在府,如果他们运气差了些呢?
其实他挺不愿意发生些什么,因为此刻东京城内除了他,只剩太子了。太子很早就准备对付他,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再抱有幻想,可是这次假疫事件时,如果当时在南山堂的不是太子而是薛继沣,恐怕连南山堂也没有龙衔草了,言嵘必死无疑,太子是暗帮了他的。
不管他是出于爱护城百姓,不忍他们受苦,还是因为知悉其利害,不想真的害死言嵘,亦或者是只是想卖自己一个面子,客观上来讲,太子都是帮了他的,没做到最后一步。
所以,哪怕他此刻手里已经搜集到了当初太子与御史台林大人合谋买卖朝官职、培养党羽的证据,还有不知从何而来、更为详尽的太子是如何偷天换日害死苏以辰得娶林子悠的经过,只要太子尚有一丝顾及手足之情,他就不会主动对太子动手,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虞帝多疑,身边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可信之人,而且他也老了,稍待多时就会顺理成章的传位给太子。如今的太子大权在握,除非谋逆,否则没有人能将他从哪个位置上拉下来,他又不傻,何苦节外生枝?
他们回到府里的时候火势已经灭得差不多了,烧的范围不大,没有波及到整座逸王府。云峰山见到薛城便抖抖索索地跪下来请罪,“殿下赎罪,老奴一时疏忽没能发觉,还请殿下赐老奴死罪。”
“查清楚了吗?”
“府并没有外人进入,当班的下人打了瞌睡,没留神就烧起来了,应该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点着了。”
“烧了哪里,损失了些什么,都记清楚了吗?”
“烧的是修羽夫人的屋子,东西正在查。”云峰山脑门上冒汗,他都不敢说接下来的话,薛城果然皱着眉头,“修羽的屋子?她人呢,没事吧?”
在云峰山回答之前,渡衣飞快地跑过来,附耳跟薛城说了什么,薛城转身就往修羽屋子那边去了。
屋子烧焦了,火势刚刚浇灭,言嵘走进去的时候空气里还留存着浓郁的硝烟味道,她怎么觉得这件事透着一股不对劲,修羽自焚了?看着也是个挺有骨气的女子,会这么轻易结束自己的性命吗,她不是经历了挺多坎坷,好不容易救下来的性命,怎么舍得一把火烧没了?
薛城站在一处不动,言嵘向他走过去,“怎么了,看到什么了?”在言嵘看到之前,薛城下意识伸手过来挡住了她眼睛,“别看。”“是……她吗?”薛城揽过她往外面带,“先出去吧。”
自然不是修羽,他刚刚验过那具女尸,修羽在教坊司受过伤,锁骨那里有个凹陷,但那具女尸没有。修羽自导自演了一场自焚,还学会杀人了。
听他的语气没有悲伤之意,言嵘猜到修羽应该没死,那她假装自焚遁走,会去哪呢、会做什么呢,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呢、会来报复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