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1 / 2)

昆岗玉 几微 1079 字 2020-12-31

耳边风声凛冽,司马颖感到车驾慢慢停,颠簸不再。他一行人,向南走到人烟稀少处,放眼麦田簌簌响,被风吹得麦浪起伏。

但有刺耳的崩裂声,像铁器猛交击,哧哧摩响后弹射开,又像清声的鸟,被残杀时的凄厉惨叫。

一阵厌恶,更心烦意乱,起身去找挡驾者。见嵇绍孤身站道中,宽袍广袖风中烈烈,他束发也散了,有些颓唐地,在烧他随身带的琴。

琴一半烧成木炭,散架,斑驳的黑炭间,突突冒殷红火星,丝弦也被烧得蜷起,盘在琴轸。熊熊烈焰扑簌,真有种焚琴煮鹤的痛惜感。

“以往错看嵇侍中,□□倒瓦,焚琴毁物,原来你都会,”司马颖刻薄地凉凉,“你也是不择手段的人,要我从洛阳回军,誓不罢休,半路还来堵我。”

“误会,琴本是送士衡,他既不能弹,便如此送,向风而焚,凄凄燎杀,使尽哀音。”

司马颖听了更烦,明白嵇绍一直徘徊附近,也知道了发生的一切事。他奉命来压制自己,借助士衡劝诫,累得士衡救无可救,是否真有点愧疚意呢?

烦得挥袖,把火扇灭:“你跟士衡间,除了彼此利用,有情义吗?他孑然一人,故友潘岳已逝,在洛阳,你那般为他行事,他当你作友人吗?”

“不算,”嵇绍摇头,淡淡一瞥,“是亦敌亦友,志同则合,志异则散,与殿下尚离心,何况与我这样音声之交。”

故作清高挑衅,司马颖一时愣怔,士衡常这样,嵇绍看着与他脾性类似,华林园闻琴时就看出,但如他所说,志异道不同,他们间有情义,但掺杂了太多其他。

“不用试探,我决意回军,南下荆州,”带上敌意瞪,“我没与士衡离心,但别想用他再制约我,他劝我南下,不是因你意志,而是想我明智做为。”

“是为我有朝一日,博得天下,势如破竹取洛阳,再不把齐王或陛下,放在眼里。”逼向嵇绍,阴阴声。

嵇绍一震,却并没挪动,戚然地慢慢跪下,拿块木拨余烬:“终是为敌,这些,士衡与我早坦诚了,他所志在你,而我所志,在天子正位,诸王平顺,君臣守节,天下无乱。”

凛然抬头:“都所志在天下,我未必不能胜他。”

“说了尽哀音,这琴便烧尽吧,”火光扑腾起,嵇绍便扶膝站,丢了手里琴木,“为士衡,也为我自己,我在做他做过的事,斡朝局,入明争暗斗,需存死志,才得无畏向前。”

火苗缭缭,照得人脸上阴晴不定,司马颖看着那甩手丢弃姿势,想到士衡很少碰琴了,还不惜掰断手,他与嵇绍,果然是志异又志同,心存死志,身外物尽弃,义无反顾。

“你走吧,”落寞转身,朝嵇绍摆手,“士衡在生死间,他听不到你话,我也不会听你任何劝,各为其志,已然敌手。”

攀上车时,又回头郑重句:“以死相斗不值,嵇侍中,好自珍重。”

午后,太极殿空旷,深深的出檐下,晋帝倚柱站,嵇绍从九重宫阶登上时,见晋帝全身在阴影里,缁黑常服使他更不显眼。

“成都王不会来,京中暂得太平,”嵇绍走近了启奏,“但他也不是安分待在邺城,他去与大军汇合,亲自南征荆州。”

“你什么时候倒向的齐王,照他意志行事?”左右退下,晋帝面露嫌恶,俯看跪着的嵇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