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转头想到,改名换姓,不就是改头换面吗,断绝或隐藏过往,而心里的一点留恋、不甘,还暗暗透在名姓中。想士衡声名狼藉,死而复生之人,好像也很有这必要。
“你会改名吗?”郑重其事问,“如此与过往做别?”
陆机莫名其妙,瞪两眼,警惕地退了退:“为什么作别,要我依附你,半点不许违逆?”
“我没那么坏,”好心被误会,司马颖沮丧,咬咬牙再试探,“要是,我与你一道作别,同改名换姓,愿意吗?”
陆机偏头,当个无聊玩笑不想理,退开三尺远假寐,一副拒人千里的表情。
却被司马颖拦腰扣住,一拖,不由分说管制,使那眼闭不得:
“泛舟江湖,与你安好度日,你可愿随?”气息颤抖着,“很久前问的,眼下能答吗?”
陆机只眨眼,不动容地恍惚。见眼中炽热点不着,司马颖改沉郁:“京中翻覆太快,局势诡谲,贾后、赵王齐王,都曾如日中天,可败死也不过几日。你与我也是生死数遭,洛阳,看去一片险恶,令人胆寒呃。”
“殿下怕吗?”同样的沉沉声。
“不是我怕,”司马颖有些抖地抱拢人,“是风云愈发狂烈,再往前去,怕你经受不了多少。”
“若你愿断过往,改名姓,我与你一起,陪你泛舟吧。”抱得交颈相劝。
陆机想当机立断否认,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胸口起伏着,定下决心,要投身中原,要义无反顾地前行,但不知还能走几步?曾有的念想,如此有声有色摆在前,真真如同诱惑,让人难以自抑地动摇了。
“大业之事,再从长计议,你不是无关,你否认无用,你要不在,我对大业也无甚意趣。”
这轻声却如雷鸣,陆机一下挣坐起,把司马颖掀走,掀得老开:“扯这么远,不过是怕,洛阳看去险恶,谨慎行事便好。”
整好衣一本正经:“长沙王邀殿下去洛阳,让殿下为辅政,无功得职已是不妥,何况自杨骏以来,辅政就是众矢之的。”
“是啊,我想他怎么不像上次,催我做太弟,太弟等同太子,掌政更名正言顺,其中蹊跷着啊,直觉地不安。”司马颖接上话,灭了念想,也搓着眉坐正。
“那不去洛阳吧,”陆机定议,“推让还藩,比在京强霸更有贤名,也更稳妥,而且邺城招贤养民,务农练兵,有朝一日以治攻乱,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想邺城了,”司马颖一喜,“就知道你想我待在哪儿,一心一意护好你。”
“邺城也非善地,护不好的,”陆机凉凉一晒,“未雨绸缪,我是想反向走,去长安,去面见河间王。”
嵇绍在烟气缭缭中走进太庙,发现烟雾尤其盛,丝丝缕缕有如幻觉。长沙王背影在祭台正中,对着宣帝画像静默。
“宣帝温厚、平和、不彰不显,却心计狠辣,高平陵之变,一举翻身,夺取曹氏三代基业,开立晋祚。”
嵇绍持香作祭,高声说,对晦暗中仍显凌厉的画像,心里也不免一凛。宣帝司马懿儒学名士,在尔虞我诈中的权变和手段,也是令人齿寒了。乱世竞强弱,争利害,兴许狡诈多谋,才是生存之道。
定下意后,走到长沙王跟前:“殿下在京,常访太庙,屡屡瞻仰,是在想先辈英迹,还是取天下的权略?”
“都有,”长沙王司马乂直接答,“随波逐流窝囊时,来想下自己是司马氏子孙,来一次便警醒一次,英迹和权略,再窝囊也该要有。”
毫不犹豫出口,嵇绍暗自叹了下,诸王纷争,干戈不止,大概都有这样自觉,而且一旦身居京城,权位在前,这自觉只会更重。
——帝王失权,人皆可争,无力压制了,只有挑动求权者互相争,帝王才得安稳在上吧。
“殿下来太庙,为求警醒,在下想警醒是,殿下首倡杀齐王,却不敢居功,亲冒矢石,却不得不屈从成都王河间王。两人守藩,派石超三万人在城外,张方两万人居城内,即可威慑殿下什么都不能做。”
司马乂应声捏拳,嵇绍就讽笑声:
“还有成都王,殿下请求出兵不应,邀他入洛不到,你推崇他,一心想仰仗他,但被他不屑一顾辜负,再三辜负。”
缓缓叹完,即高声质问:“英迹和权略,不能靠他人,只该自己争,殿下警醒了吗?”
司马乂闭上眼,了然的神情:“那我该怎么做?”
“先去爪牙,收这城中五万大军,殿下可以庆功之名,宴集石超和张方,于席间暗杀二人,”嵇绍朝画像再一拜,“陛下将仍以诏令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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