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袭(2 / 2)

昆岗玉 几微 1572 字 2020-12-31

“是你说兵少,一个兵都不肯出,但我看你送陆都督公子,也不见得少,”何定捏着声线,调很高,“越江一战,肯定能行。”

“无兵符调令,不能出兵,”孙慎掣剑,断定地答,“这里对着晋江夏大营,兵力不足出战。”

何定被噎得忘了词,暴跳起来,调更高:“是陆都督令大,还是国主令大。”

孙慎直接站起,握住剑,逼何定往帐外退:“这不是末将能断定的。”

帐外有扰攘声,何定总算记起词:“将军息怒,人少,我所带都中禁军,愿作先锋助将军北攻。”

程章就不失时机地溜进来,慷慨激昂:“我等皆出身荆州,晋人毁我家园,占我田地,仇深滔天,受国主令,来助将军北攻,只望得回故土。”

何定悠缓解释:“这些都是良民,服兵役守禁中,荆州缺兵员,被调拨来,这样攻江北,依国主令,难道还不行吗?”

帐外到营门,人列了乌压压一片,尚成阵形,孙慎警惕地打量,有些惊异,并不出声。

程章就一下半跪,带动乌压压跪倒一片,喊声震天:“我等愿立军令,杀仇敌,不胜誓不还。”

说着,又立身站起,把何定往孙慎前一推:“中使也愿立一令,寄头在此,若不胜,自甘被斩。”

“是,是,自甘……被斩。”说一字,何定就觉被掐一下,感觉都被掐出血,才听到程章悄声,“会胜的,他也不敢杀你。”

又感到被孙慎猛一拍,言道:“那依令,今晚夜袭敌营。”

夜西北风起,呼啸狂卷,大军渡汉水,程章立在惊涛骇浪中摇摆的船,桅杆折,舵欲裂,惊恐声中,他压好两撇胡,掬起点笑,轻呼出声:“江东。”

“士衡,你睡着了吗?”陆晏蹑手蹑脚靠近床榻,将掉一半的被子再盖上,一碰到人,陆机就迷迷糊糊坐起,把被枕一股脑全掀地上。

陆晏摇着头叹气,挑亮灯光,待再收拾,门砰咚一声开,把他吓一跳。陆抗想走进,但发现满地狼藉几乎无从下脚。

“怎么回事?”边问边踏东西过去,声带威喝,“怎么晚还不睡吗?”

陆晏觉出是对士衡这个罪魁说的,见父亲不由分说推到他,捡起被强制盖好,重重坐到榻边,士衡才算消停,模糊地嗯两声,沉沉睡着。

陆抗脸转忧色,开始扫视屋内,简牍笔墨不说,衣物杯盏还有各色小玩意扔得到处是,琴也翻个面趴地上,就不禁问:“他这是发什么疯,烧糊涂了吗?”

“差不多。”陆晏翻过琴摆好,唉声叹气地回,“开始还好,后来按父亲吩咐哄,一哄就没法收拾,见什么扔什么,然后意识不清了,什么都拒绝,都要扔,真没想到,士衡还会撒泼,小时候都没这样,简直招架不住。”

陆抗沉吟不语,把蹭脱点的盖被又拉上,看陆机脸青白,红晕也褪下,覆手探热度,陆晏不失时机求告:“父亲,要找大夫看下了,任士衡这么病着,只怕会越重。再则,老关着他,也不是办法,他闹情绪,估计估计是太气闷。”

“他不是跟我闹情绪,”陆抗否认,注意到陆晏唉叹口气,“是你被关烦了吧。”

“啊?有点,有点。”一边感叹父亲洞若观火,一边默念士衡哪敢跟您闹情绪。

“士衡身份有嫌,不便让外人知,战局扑朔,我不想出差池,也不想他再出事,只能如此,也只有你好照看他,是有点勉强你,今晚我在此,你去歇下。”

“不劳父亲,”陆晏连连摆手,找托辞免尴尬,“我只是担心士衡,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

冬夜清寒得很,陆抗就陆晏整出的一块席上坐,低咳出声,自己摆好案置灯,拿过文书端看。陆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犹豫时,守兵进屋来,递上一卷带封泥的简。陆抗拆看,眼神在孤灯下更是阴翳。

陆晏忍不住凑过去:“是何事?”

“夏口督孙慎攻江夏、汝南,掠民户千余家归,以充兵员粮草。”

“这是喜报,好事呃。”陆晏抚手,一扫眉间的颓气。

陆抗把简拍案上:“喜忧参半,晋军未挑衅,他冒然出兵,要是挑起战端,现下诸事未备,很难应对。”

“我都料到,他大概被何定强令,所幸没遇抵抗,但不见得晋军不会反攻,”陆抗望向门外,想到了那个星夜,喃喃自叹,“但或许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