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1 / 2)

昆岗玉 几微 1651 字 2020-12-31

程章拉着袖口,搓了又搓。灵堂被里三层外三层围起,剑戟森森。他一转身,看到灯火和布幔后的神主牌,阴沉得如鬼影杵着,也顾不上忌讳,立马叫人统统撤走。

“你该直接让烧了的,”罗尚赶来,正碰上抬木牌的两士兵,脚一顿,看向程章,“说不定能把他引出。”

“还没搜到人?”程章不满地问。

“一城房舍无数,那那么好找。”罗尚撇嘴,“我说了,你把这衙署烧了,他先人、家小挣扎火海,他还会不现身?”

“我不会烧,也不想杀步阐,”程章仿着羊祜在江陵城外训他的口气,“如此待投诚者,以后谁还会降?”

罗尚讪讪住了嘴,又低着头回禀:“兵符印信亦未见到。我当他参军有些时日,倒能作伪,加上已掌控的万余人,今夜召集起大军,不成问题。”

又对牌位一阵叹,强调:“只要步阐,是真的失踪,不会来阻扰。”

程章摇头,来回踱步:“不只步阐,我预料的,现下全乱了,乱得我搞不清,所以,还是要先找到他,先找到他……”

“来不及了,”罗尚上前一挡,“城外吴军围得密不透风,我们已被困住,离二更只一刻,若不乘外围攻势,冲出去,便是再难出城!”

见程章还一脸惶然,揪起他衣襟,沉吼:“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程章还在想听到的话,把一字一句掰开来琢磨,但翻来覆去,都不像书信里的意思——士衡不是算计步阐,他在请他不降,也没要他出城,他算计的,至始至终,原来都是自己。

被罗尚揪得恍然大悟后,程章苦笑声:“也罢,中了圈套,左右要被困,不如孤注一掷,拼死先出城去。”

“何况,看情形,我们不动,他们也不会动。那么把军将先调出城,步阐也难兴什么波浪。”又自顾自沉吟,像是在说服自己。

“那出城后,向何方攻?”罗尚催问。

“仍是七谷、郭洲营寨,”程章收拾心绪,指城外方位,“两处我亲探过,地势稍平,吴军防守弱,确是最好突围处。”

商议已定,罗尚颔首,四周收兵急赴向城门。程章尾随在后,暗想着,那封半真半假书信,总不会一点真相都无吧。

又掬着点坏笑想,士衡你又以身犯险,又来使坏,但总会落到我手中,看这次怎么收拾你。

城楼下火燎一线,沿驰道延伸,线的尽处,城门轰然洞开,夜风空荡荡吹入,打在石壁回响。门外江天朗月,静谧安宁,却如阴森鬼蜮,让窥看到的大军目呲阵阵发紧。

——不怕对战,但怕这种行迹已露,而敌手神鬼莫测,似无处不在的难料。

城墙上有守兵愤然,举兵器蹭动,但转瞬间被制住,眼睁睁看着当先的兵士,靠近墙洞,即将越门而出。

一声喝令,如长蛇般待穿行的队伍,勘勘停步门前,风刮着间断的火光,噗嗤噗嗤向后翻卷。

风声水声空廓渺远,更静谧中,一点极轻细的木料吱呀声,如瓦间微雨般渗漏出来。罗尚放下耳际的手,警惕皱眉,问程章:“听到了吗?”

程章懵懵地:“城门在动?”

罗尚摇头:“不是,门厚重,出声敦实,不会这样轻细,何况,也没见在动。”

“杯弓蛇影,”程章嗤笑声,拍了下罗尚,“你太紧绷,这多木头屋,那家响下也没什么奇怪的。”

就像在回应他,那吱呀声又暗戳戳地冒了一丢。

“别动。”罗尚沉喝,把他往旁一推,直接趴地上听起来。

街角碾坊,水轱辘后,陆机按住步阐手,把手从木机关上扳开,急切:“他们察觉,还不是时候。”

步阐咬着牙,呲出声:“只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陆机摇头,踮起脚看了看,道:“方位没法定,即便按下,不定能除他们。若是打草惊蛇,这道里壕也暴露,便更无胜算了。”

步阐犹疑着放手,看陆机在沉吟,又拽紧手,他决然道:“所以,务必一击即中!”

冷声飕飕生寒,让他满腔焦躁都淡了少许。

“那该如何?”冷静下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