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被他这么一说,心中又燃起希望的火花,她努力扯了扯嘴角,不论旁人能不能看出她的笑,道:“好!”
招娣答应的时候,并不知道康复训练竟是如此痛苦,如此反人类。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在刀尖上跳舞,疼痛,还有奇奇怪怪的酸痛和麻木,让她每做一个动作都要出一身汗。这也就罢了。那个针灸才是真真能够折磨人。浑身插满那种极细的针,每一根针进入皮肤的时候都是一种折磨,有的地方极端的疼,有的地方刚入针的时候没感觉,过了一会儿突然麻痒酸疼,简直就是十八层地狱的酷刑一一经历了一遍!
但是效果也是很明显的。一个月下来,招娣说话只要不着急,已经可以完全表达自己的意思了。走路还不行,但是右手的手臂已经可以比较自如地使用了,左手还差了点,但是也比之前好多了。现在的她,已经可以不用在床上大小便了,亚楠给她买了个款式简单的马桶坐便器,就放在她病床旁边,当她需要上厕所的时候,就把她双脚放在地上,两手撑好床,再靠惯性把她挪抱到马桶坐便器上。牧鑫兰在这段时间的锻炼之后,手劲有了明显增长,偶尔甚至能抱起招娣几秒钟。
亚楠天天往她这里跑一两趟,每次来都带点她爱吃的东西,然后给小牧打下手帮她擦洗,盯着她做康复训练。然后她又去艾珍家,帮老牛做饭什么的。老牛这一次病了不少时间,病好以后整个人缩了一圈,背也佝偻了,看上去就是个小老头的样子了,完全没有之前那种溜猫逗狗的神采。他好了以后也来看了招娣两次,安慰了几句,两人坐着对看,想起已经故去的艾珍,都忍不住垂泪。
两次一来,亚楠便不让老牛再来看招娣了。只自己天天来,跟招娣唠嗑。
“小牛在隐凤山墓园买了墓地,我去看了,那地方风景好得很。艾珍辛苦忙碌了一辈子,现在可以好好休息,欣赏一下风景了。”亚楠告诉招娣,“最后的告别会我也去了,看了艾珍好久,她的面容很慈祥,就像之前跟咱们一起聊天吃饭时一样。等你出院了,我推着你去看她,她肯定会很高兴的,咱们三老姐妹又重聚啦!”
“嗯。”招娣用力地点点头,但是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幅度很小的摆头。想了想,问:“小牛他们,还好吗?”
“不太好。向彤这一胎不太稳,这件事忙下来差点流产。小牛逼着她休假在家保胎,说这个孩子是艾珍去世前最大的愿望,一定要向彤好好保护着生下来。我现在每天给你带的东西也是给向彤做的。她又不能下床,小牛天天上班,顿顿回去伺候她也不现实,现在只能我去盯着帮些忙了。”亚楠告诉招娣,“老牛现在搬到他们那边去一起住了,小牛怕他爸在原来的家里睹物思人,见景伤情,再说孩子出来总要有人帮着带的,就算请个保姆,也要有个家里人看着才好。”
招娣再次点头:“这样好,有照应。”
“照应是有了,只是向彤这一年白费了。本来听说他们领导打算提拔她了,这么一出下来,估计又要从头再来了。生孩子一年,哺乳期一年。企业又不是做慈善的,哪里吃得消员工这么搞?我看向彤心情很糟糕,小牛最近受打击太大,自己都有些浑浑噩噩的,我提醒了他几次他也没反应。唉!”亚楠叹了口气。
招娣突然觉得有些怪异,只是说不清是哪里奇怪。想了想,才意识到,这可不像是亚楠的风格。她虽然心地好,但是说话总是爱讽刺,“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什么时候她竟能够这样设身处地地替人着想还不口出恶言了?难道也是因为艾珍的离去么?再一想,以往亚楠不爱做饭做菜的,现在天天变着法子给自己做吃的,有的时候招娣甚至感觉她变成了另一个艾珍。招娣心下感慨,这突发的悲剧,改变了许多人的人生。
“你,劝劝。”招娣道。
“我也劝了向彤几回了,不过好像没什么用。这种事旁人再怎么劝都是隔靴搔痒,还得她自己想开。可能小牛开导开导会好些,到底他们是夫妻,但是这次艾珍离开对小牛的打击也有些大,我看他天天都没精打采的。”亚楠又叹了口气。
“辛苦你了!”招娣道。这却不是客套话,这些日子亚楠两边跑,忙这忙那,是真辛苦。
亚楠白她一眼:“要你来做这个好人?我不辛苦,我乐意!”这却有些亚楠以前的说话风格了,句句都要呛人,招娣却觉得有种久违的熟悉和放松。亚楠继续道:“我就是跟你说说,你现在虽然坐困在这里,但是对外面的人和事也要有个数。毕竟……”顿了顿,她才继续道:“你那个侄子这次的表现确实不错,没枉费你疼他一场!”
招娣点点头:“小凯一直,都是,好孩子!”
亚楠又白了她一眼:“话虽如此,但你也要赶紧休养好,那么大的家业,也不是年轻小子说抗就能扛下来的,总归你还要护送一段。”
招娣一愣,直觉亚楠话里有话,不由问道:“你听说,什么了?”
“没什么,也是听向彤说了一嘴,她不是帮你办了一笔贷款么?后来你住院之后银行那边就让她跟进一下你们厂子的情况,做好贷后管理什么的。我听她打了几个电话,似乎你那侄子摆不平厂里那些老资格,进退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