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叹了口气,开门见山道:“我听说,厂里有许多人对小凯有意见,有这事吗?”
顾吉蹙眉,试探问:“是小黄总跟您说的吗?”
“他要是肯跟我说倒好了,我也是听别人说了一嘴,不知是真是假。想想小凯他从来没有提过这事,我贸然去问倒显得我不相信他了,所以先问问你。厂里的事情你是最清楚的,你说的我才信。”招娣既委婉地点出了她不去直接问黄新凯的原因,又表达了自己对顾吉的充分信任。
但是顾吉听来,却有另一种意思:眼下这个情况,是否大老板已经对厂子失控了,由于身体的原因,是否不得不将决策权完全转移到黄新凯手上但是却又不是完全相信他的能力,而且作为大老板唯一的血脉亲人,黄新凯还肩负着照顾大老板的身体的义务,所以如今大老板凡事便需要多番试探提前做好准备不敢轻易跟黄新凯翻脸?
眼下的场景,自己是该先表个忠心还是应该夸一夸未来的大老板呢?虽然只短短一刹那,顾吉脑中已经转过了许多念头,然而想起最近一段时间的一系列糟心事,顾吉最终还是决定顺应自己的本心,实话实说。
“黄总,要不是您说是听旁人说的这话,我还真以为小黄总上您这儿来告状来了。我个人觉得并没有人跟小黄总过不去,对着干。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我觉得我可能更符合这个特征。”顾吉一派坦荡的表情却说出这样一番让招娣有些难以接受的话来。
招娣没想到真被自己猜着了,竟还真是顾吉站在了小凯的对立面,这可就棘手了。她看着面前这丫头不卑不亢的模样,又爱又恨,爱的是这样的人才是自己培养出来的,恨的是可惜这样的人才不是自己的孩子,不然接手这一大摊子不说绰绰有余,也足以胜任了。但是眼下,她的接班人是小凯,一个尚不够成熟需要引导的准接班人。
“你说说为什么呢?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招娣没有发难,而是试图去了解原因。顾吉绝不是无理取闹的那种人,之前也曾在自己面前表达过愿意好好协助黄新凯的意思,如果不是有什么叫她不能接受的原因,她应该能够说到做到。再加上这丫头站在自己面前那事无不可对人言的落落大方的仪态,招娣心中的天平已经产生了倾斜,想要细细问个究竟,到底自己那侄子黄新凯做了什么让顾吉不爽到要与他对着干的局面。
“黄总,最近发生了好几件事,您听我跟您好好说一说。”顾吉正等着这个机会好好剖白一下自己呢,招娣一说,她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其实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源于一件小事。招娣住院后一段时间,之前厂里借给岳海峰的人说好的借用的时间到了,那么车间主任就来找顾吉,要求让自己的人回来上班。毕竟无论是对借用的人来说还是对车间其他技工来说,回原单位上班更符合大家的利益。
顾吉便去跟黄新凯说了这事,还特地剖析了一下,借出去的人的工作量现在分摊到了其他人身上,而借调者本人又并未从借调中获得什么好处,更何况有帮忙一阵子的,总不能帮忙一辈子吧?说好的借用期也已经到了,如果岳海峰那边没什么意见的话还是应该把人放回来,那借出去的人还是车间的业务骨干呢!
黄新凯对此没什么意见,便应了。不知去跟岳海峰说了什么,很快借给岳海峰的人回来了,但是更多的麻烦就开始了。
先是岳海峰拖了一段时间的租金,那么财务就来跟顾吉说这个事,顾吉也就汇报给黄新凯。考虑到岳海峰跟招娣之间的关系,顾吉觉得这更像是他们黄家的家事,她这个外人不方便参与其中,把情况汇报完就算了,至于到底收不收岳海峰的租金,收多少,怎么收,都由他们黄家的人说了算。
不知黄新凯也是觉得岳海峰与招娣的关系棘手不太好催缴还是他跟岳海峰达成了其他方面的共识,反正岳海峰的租金一直就没交上来,那也就罢了。另外几个合作的事业部负责人不知是听谁放出来的风声,竟然也开始拒绝交租金了,完全视之前签的合约于无物。
研发中心和新厂房正在建设中,处处都要用钱,虽然那些租金不过杯水车薪,但这钱每一笔都是有使用规划的,等着花销。财务急得天天来找顾吉诉苦,让顾吉出面催一催那些合作伙伴。
没办法,顾吉只能再去找黄新凯。其实她不是不能自己出面催这些人,只是现在厂里名义上的负责人是黄新凯,她不好越过他去做这些,显得不尊重老板。黄新凯听了这个事也觉得头疼,岳海峰不交他也就忍了,其他那些人算哪根葱?没有多考虑,黄新凯转头就给这些人打了个电话,意思是如果不交钱,就结束合作关系。这原本也是合情合理的,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你用了我的地方我的环保执照却不肯交租金保护费,你这不是耍流氓嘛!耍流氓的人何必跟他客气?!
黄新凯一强硬,效果很显著,第二天这些人就把钱交来了,而且连岳海峰也把该交的钱交了来。顾吉松了口气,可还没等她缓过来呢,黄新凯突然在月例会上宣布说要调整工资福利体系,说厂里目前资金紧张,试图引入员工持股计划,以一部分股权来代替职工的收入和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