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脖颈子一疼,温热的鲜血喷洒在自己的脸上,她的体温太低了,以至于觉得这血灼热似滚烫的岩浆,在腐蚀自己为数不多的体面。亲眼看见自己的头颅从肩上滚落,亲眼看这血腥丑陋,还在不停冒血的脖子,森森的白骨带着看着黏糊糊的软骨,连接处布满红黑色的粘稠血块,几根血管缠绕在一起有比一根筷子粗不了多少,表面附着一圈红色的血沫。椭圆扁平而黑乎乎的管子切面里堵塞着她刚刚因为拔舌下咽的血块碎肉,令人作呕。
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自己的尸体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连是一分一秒也不愿意错过,她离开了她的躯体,从半空中落下,只是几十厘米的高度,也够这头在地上弹起一个小小的高度。这应该是很疼的,但是现在的李泌是感觉不到的,而后在地面粘上两圈的尘土碎石才算停止。极大的怨恨涌上大脑,即使它现在只是一颗被黑发缠绕得只剩下眼睛的毛球。她死不瞑目,她的眼角涌出血泪,她狰狞恐怖,她的黑发像要变成吃人的黑蟒,随风飘动时刻准备亮出它锋利的毒牙。
行刑场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个合格的刽子手,在落下刀的那一刻要算准力度和角度,来保证这颗沉重恶心的不会滚落到人群之中,脸最好朝下,谁都看不见最好,要是女尸就更加方便,让这颗球裹在黑发之中,以减轻对围观群众,刽子手自己和行刑的官员的视觉污染。为李泌操刀的是个经验丰富的,但仍是没有想到,这落地的头颅还能自己转头,自动锁定方向,直勾勾看着堂上的所有人,但没坚持多久,眼中的光芒暗淡,视野模糊直至漆黑。
视线再一次变得清晰,像是重新睁开了眼皮,头颅重新黏连在身躯之上,□□而不惧冷热,没有跪坐在地上,没有处刑的大刀,没有观众,没有官员。飘浮在一片黑暗半空中,身下是一片虚无,像羽毛一样轻盈,纯粹。过了一会儿,面前出现了一位白须老者,周身带着暖人的光亮,驱赶了一半的黑暗。
“你是?”李泌眯眼,突如其来的光亮即使并不刺眼但也要让她有个适应的阶段:“我成鬼了?”
“我们是从前见过,我是朱义的老师,明旭道士。我本是要回天上的,但是在路上见你们姐弟二人,身前苦痛,心有不忍,便再回到此处。趁你的灵魂还没有进入轮回,放下恩怨,再好生投胎,不要因为今生的烦忧而误了下辈子的投胎。”
李泌冷笑,扭动着身躯前进,尽可能展现多得自己曼妙的曲线,带着诱惑的味道,算是好好利用了现在自己赤身裸体的模样,但因脚下是虚无,这让她看起来像被踩住尾巴,上半部分在挣扎乱扑腾的蛇或蝎:“老师何出此言?让那种畜生不得好死难不成还是我做错了?倘若能用下辈子来换我也是愿意的,就算是化成厉鬼,投胎成畜生那又怎么样?为了让这种人活在世上,让无辜的人枉死?这难道就是你出现在我面前的原因?让我放下恩怨?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来这么劝我?”李泌尽力将脸凑到老者的面前,笑得诡异而媚人。双手双脚被黑色的烟雾缠绕着无法分开:“您现在绑着我是为了什么?为何我全身□□?就算是神仙也有人不知的小癖好吗?”
白须老者摇摇头像自言自语道:“依你的性子肯定不会这样善罢甘休,我来只是想帮你。不想看你因为自己的怨恨而浪费这好不容易修来的福泽。”
“劳老师费心了,老师要真想帮我,就祝我一臂之力吧?我愿付出任何代价,都要诅咒这些人,这些欺侮过我的人,都不得好死!一切都是因他们而起,为何要我死?为何我要死?我要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