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蒋氏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有些羞羞答答的。
蒋氏看他忸怩得样子,不由得好奇道:“你咋啦?”
蒋达清了清喉咙道:“姑,我没事儿。”
蒋氏很看了他一眼,道:“你没事儿,忸怩个啥?男子汉有点男子汉气概,别学得姑娘家家的。”
蒋达闻言,脸更红,头垂得更低了。
蒋氏怕说狠了,他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再记在心里,就住了嘴。她也没回后院,听得有人喊她,就出了铺子,与人扯了一会儿闲篇,见康大山拎了块猪头往家来,被人打趣着忙迎了上去。
这猪头今天早上新杀的猪,才收拾好。王家的大外甥,何婶子的大儿子拎过来,非要塞给康大山的。
何婶子的大儿子成亲两年多了,一阵跟着他阿爷收猪。他虽然不像他爹那样害怕见血,却像极了他爹那不爱说话的劲头,被何屠户买过好多次,就是改不了。
王老爷子替他打算,肯定是跟何屠户通过气儿的。何屠户让他送个猪头,来跟康大山熟络熟络,结果看到人硬塞了猪头,其他一句话没有就跑走了。
康大山除了无奈,又能怎样,又不能追着他一个小辈再塞回去,或者给钱。当然,也不可能扔在地上。不过往日里他家吃何家的猪肉也不少吃,也替何家从府城捎带过不少便宜的物什。
康大山也不是那等只进不出的人,若是那等吝啬鬼,早就没有人愿意沾他家了。
拎着猪头进了院子,他吩咐召娘收拾了,又让蒋氏喊两个大的起来,别一直睡着。
他中午要请客。
不请多,就请两个准亲家、何家和吴家,都是自家亲近的人。
蒋氏知道他这是回了昨晚王老爷留饭,却有些迟疑道:“这只请他们,不请老家的人来吃饭,会不会不大好?”
康大山摆手道:“不用在意这些。村里头这两日在算账,就算是请也不见得有空来吃饭。过两日再说吧。”说完这话,他又扯了一抹讥笑道,“论请吃饭,也该村里头请我吃饭才是。”
蒋氏忙拍了下他的胳膊,轻声嘱咐道:“这话可别说了。叫人听到了,又不知道传出什么好歹话了。你们这些男人总是粗枝大叶,不想细的。叔伯们不请,婶子那里本就有意见,说我们家只偏向我娘家,如今还要再添几家。”
“你管她!”康大山不耐烦地皱下眉头,语气也不大好地冲了蒋氏一句。
“你看你又生气。”蒋氏看他脾气起来,压低声音,陪着笑脸说了一句,却没再多说。
康大山揣着手,看她去寻召娘,和召娘商量菜色,心下有些懊恼,不由得就想起了昨晚上王老爷子说的那些话。
他确实得承认,他爹是个糊涂人,无论怎样捂,无论怎么做,他都不可能得到他的偏心和偏爱,还累得一家子跟着自己受苦。那不如走远一点,他也看不到他爹的恶,而他爹也折腾不到自己跟前,也许比以往更亲近些吧。
康大山想着这些,心里却还是迟疑再三,难以下决定,就此搬到府城去了。
蒋氏却比他还要了解他一些。蒋氏觉得康大山已经因着王老爷子那顿酒改了心意,就算不是立马搬到府城去,今年内肯定去把家里这一摊子拾掇清楚搬过去。
她现在唯一拿不出准的是,镇上这宅子和铺子,他会怎么安排。
看着召娘收拾猪头,她也有些迟疑要不要提前跟召娘透露点口风。前两天她还信誓旦旦地跟女儿说他们要留下来守家业,转眼就要去府城了,也不知道这孩子听了心里该咋想。
康召娘是没听到了她的心声,听到了,定然会举双手赞成。
她没王老爷子想的那么多,只想一家子能够一起有商有量的生活,总比分隔两地的好。
反正他们家现在还没到几个孩子争家产的时候,正合该拧成一股绳,好生努力才是。不过,父母不愿意丢下家里的根基也是能够理解的。
就像她前世,很多人出生在小城市,在大城市打工,却在小城市买房。除了因为大城市立足难,也是因为家乡虽小却是自己累极了的退路。
谁又能割舍前尘,以大无畏的勇气一往无前,从不后悔呢。
她不知道康大山的迟疑,而蒋氏在等着康大山做最终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