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能干，不说厚道。明夸暗贬。

纵是蒋氏觉得自己颇为了解三弟媳杨氏这人，今日听她开口，还是觉得刷新了对这个弟媳妇的认识。

这人不但心里有成算，还知进退，有分寸，说话都会拐弯。不过，她自来也是如此，除非自己肯，有利可图才愿意开腔，就是开腔也是尽量谁都不得罪。

蒋氏看她一眼，没接她这话，直接道：“她要是卖凉皮，我就不说啥了。她要弄这个，别说我管不了，就是管得了也不愿意管。做生意可不是只管赚不管赔的。大生意大赚大亏，小生意小打小闹，发不了财，赔了也能受得了。冷不丁地要拉起一大摊子，我就算信，旁的人信不信俩说。这过日子干营生靠谁也得打铁自身硬。最气人的一点是，怕就怕有些人心里看不得咱们这些人好，叫人说动了，那就不大好。”

这咱们是谁，有些人是谁，不用蒋氏说的十分清楚，杨氏也是心领神会。她大嫂蒋氏怕大姑子康玉娘在大嫂蒋氏这里没讨得上如意的话，就会去她婆婆吴氏那儿哭诉，拿话拿好处哄住婆婆。

虽然吴氏是她亲婆婆，可若站到中立的立场上来说，她这人就是没理占三分，看不得人好，尤其是看不得大哥大嫂一家子好。

若是搁在往日里，她是绝对不会参与大嫂和婆婆这二人间的婆媳斗法的，可现在嘛……虽然一天四五十文收入叫二嫂王氏看不上嫌弃少，但是她看得上呀。大嫂说的对，打铁还得自身硬，伸手问人要钱，就是爹娘也没长久给的道理。

杨氏十分上道，没迟疑，痛快地道：“大嫂说的有道理。咱庄也是得了许家的允诺，才敢做这生意，这辣油一项就不是谁都敢要的。这个，你看大哥……”

蒋氏知道杨氏说的是什么事儿。凉皮子生意，凉皮子管控不住，辣油拿住大头了，也是有赚头。

何止有赚头，太有赚头了，这是低价代理人家的辣油。康大山正跟许家谈，许家出的辣油要给康赵庄低价，不说整个县城，至少黄埠周边这七八个镇得拿到最低价。

这样一来，康赵庄就算凉皮子生意利益日薄，辣油却也是一向营生。下乡换凉皮的时候，还能跟人换辣油。

谈是在谈，能谈到什么程度，康大山还没说，蒋氏也不是十分知道，自然不好信口开河来跟杨氏露口风。

“若是没卖方子，这话我还能跟你大哥提一提。”蒋氏露出难色，低声跟杨氏道，“事关许家，便是外头男人的事儿，我们这些女人说多了，怕人家嫌弃咱们这样的人家不体统，女人出头干男人的事儿。我会悄悄跟你大哥提一下，但是这事儿最好还是跟族里说。族里出面跟许家谈。咱们家可以牵线，谈就不合适，东西都卖了，你还打着这名头去谈，可不就叫人不喜欢。这毕竟是两笔生意，何况油坊生意，许家十分看重，愿不愿意让利还两说。”

杨氏虽说受益于性情，可到底见识有限，听了大嫂蒋氏这话，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叹气道：“竟……是如此。我该如何同阿翁说呢？”

蒋氏瞅她一眼道：“那需要你来说。三弟又不是个死人，他虽闷不吭声，也不是那等混账货。你好生与他分说，让他去寻阿翁。纵是打骂，也是有父子亲情在呢，不至于如此。怕不行，多找几个人说便是了。这可是族里的事儿，又不是你一家子要摆摊做生意，你怕啥？再说，就算是人家做不成了，你这摊摆在我家门口还能做不成？”

杨氏一想也对哦，忙道：“还是嫂嫂全教我了，我这榆木脑袋可是想不到这些。”

蒋氏怎么可能什么都教她，倒不是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而是怕言多必失。她道：“我能有什么见识，不过守着为人妇为人媳的本分罢了。倒是你家若是打算往你娘家那一片换凉皮的话，别换恁杂，先换几样常买常卖的。日后生意做开了，扎住本了稳妥了再换点其他不常见的。”

杨氏没想到蒋氏话题一下子辣油转到了自家换凉皮上，又懵了须臾，看了蒋氏一眼，知道她决计不会在辣油这事儿上再提点自己，便道：“多谢大嫂提醒。我都记下了。”

蒋氏看她惴惴，笑道：“人常说，教子教妇。你可是三弟的贤内助，好好帮衬他。你大哥还指望着自家亲兄弟能给自家搭把手，远的不说，能搭把手赶场子都是熟门熟路的摊子，不怕叫人欺负了去。”

杨氏听话音，知道康大山和蒋氏两口子有心拉把自家，先是一喜，随之摇头道：“赶场子是大哥辛苦挣来的营生，孩子他爹是个老实巴交不张口说话的，怕是不成。大哥大嫂好意，我们心领了。人不都说做啥事儿不要贪，贪多嚼不烂。家里有田，买卖凉皮换换凉皮就成了，换来的山货能托赖大哥大嫂帮衬就已经大幸了。”

“知道你两口子不是那种爱占人便宜的。”蒋氏宽慰她两句道，“这事儿不急，你和老三好好商量，不管干啥，把日子过出来才是正经。”

杨氏点了点头，看看天色道这得回去了。＂

蒋氏道：“那我也不留你了。”

说话间，她喊了召娘一声，召娘已拿着一大包东西应着话走了过来。

杨氏看这么大包东西，忙推拒道：“哪里还能连吃带拿的，这可不成，这可不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