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闻言，自得一笑，神神秘秘地道：“你娘我可不是傻子。这群人，看着个个穿的人模人样的，私下里什么心思没有，什么话不敢说？就是你没说的话，都能传的有鼻有眼的，何况你接腔了，更是给他们添话头。”

康召娘望着蒋氏，适时地做出惊讶的表情，眨巴眨巴眼睛，不信地道：“咋能这样子？瞧着可不像？”

蒋氏轻哼了一句道：“你当这些人穿的绫罗绸缎，排场了，就真的比泥腿子心善。可去他娘的腿吧。泥腿子没啥权势，顶多骂骂过过嘴瘾，出一出心口的憋屈。这些人摸狗样的，手里有点权，有点钱，就心比天高，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眼馋嫉妒，总想有了还有，坏起事儿来能叫人破家丢命。咱们这镇上是许家坐镇，他家还算体面，就算是作威作福，也不曾鱼肉乡里。不说远，就说你干娘谢家，那还是在灵山脚下，佛菩萨看顾着呢，就有人敢多人田产欺负孤弱。”

蒋氏说的这事儿，康召娘是知道的，那一家子也是倒霉，本有个好好的醋坊，结果顶立门户的长子也不知道多吃了一口什么东西，上吐下泻拉肚子生生把自己拖死了。一家子就剩些老弱妇孺，族中人丁也不甚兴旺，叫一个县郊的举人的远亲，跟醋坊也不是同行，只是前两年醋坊东家的儿郎因为仗义执言，与这家结了口舌，他们家就起了歹毒之心。见醋坊落难了，这家还使计拿住了错处，想要抢占他们家的醋坊和田产。

多亏醋坊一家为人厚道，平素多结善缘，吃了点亏也自认倒霉，舍了些田产也没和那人再撕得头破血流。等到后来这家人再想害人夺醋坊这等祖业，醋坊东家拼上一死也要和他斗一斗，撕撸开来闹到县太爷处，得了乡亲们的支持，并未叫那人得逞。

不过，醋坊东家也大病一场，也不知道得了谁人点化，听闻是得了章程指点，以给儿子点长明灯的名义把醋坊的一半利润贡献给了灵山寺。

其实，这也变相地成了灵山寺的寺产。就算那人心肠狠辣，毒计横生，背后还有个举人老爷当靠山，可如何能对抗得了立寺八百余年的灵山寺。

灵山寺当然也不白占人家的产业，现在不少人去灵山寺烧香，也会买些那家的醋回去，因为灵山寺经常送人，如今十分地有名。

如此说来，说不上是醋坊占灵山寺的便宜，还是灵山寺占醋坊的便宜。灵山寺得钱财也不是僧众挥霍了，后山开辟有救济堂，养育一些孤儿和失了子女的孤寡老人，也参与了一些民间社会公益事业。

康召娘听了蒋氏的话，没露出白痴的崇拜眼神，而是垂眸沉思道：“我不曾想过这些呢。”

“你还小，慢慢学。做人呢，不说多好心，但是害人之心不能有，放人之心不能无。人多的时候少说话，多夸人，说些废话。人少的时候，不是极其信的人也别说狂言，也别说掏心窝子的话。免得叫人拿住了话头，一时惹了人不痛快要给你使绊子，你还不知道呢。”蒋氏摸了摸她的头，满眼爱意地看着召娘道，“也别着急，慢慢学。爹娘看着你，不会叫你吃亏。”

康召娘狠狠地点了点头道知道呢。祸从口出，财从赞来。我以后要多和爹娘学习，做个不惹事儿，也不怕事儿。事儿来也能扛事儿的人，绝不做个叫人看不起的人。＂

两人说着话就到家，蒋氏忙和她使眼色，不但打住了话头，还调整了下面部表情，让人看起来自己特别喜气。

赶场已经结束了，三婶儿杨氏的凉皮子摊子已经收了起来，却没急着回家，而是把小吃摊附近的卫生给做得干干净净。这会儿正和人说话呢。

蒋氏带着召娘回来，看到了自然不可能当没看到，就没回院子，而是站着与二人说起了闲话。

那与杨氏说话的也不是旁人正是更隔壁吴婶子，杨氏在和吴婶子商量着从她家批些豆芽，趁着背集的时候带着去下乡卖凉皮、换凉皮，顺带卖些豆芽子菜。

蒋氏听了，颇有深意地看了三弟媳杨氏一眼，笑赞道：“这咋不中。你注意点量，豆芽子和凉皮子都是吃的，放久了口感就不好。”

蒋氏和隔壁吴家的打交道惯了，知道她不是那等听了这话就会心里不痛快的人，话就直接说了。

“也没打算弄恁多。”三婶儿杨氏笑着应了话，又担心道，“就是怕下乡生意不好做。咱们村好些人开始去换凉皮了，价格也不大能上去。”

蒋氏建议道：“别跟那些不懂规矩的人在价上裹乱，去那里换就定个线路，定个时间，叫那一带的人认认人。时间久了，人家习惯了，你去人家就知道了。做生意也别小气，看到孩子该舍一口舍一口。平时见到人也别皱巴个脸。谁不喜欢看人笑脸。”

康召娘知道她娘蒋氏这是在提点三婶杨氏呢，有些是经营之道，有些是对杨氏性格方面的提点。

三婶杨氏确实比她二婶王氏要知趣，闻言没丁点儿觉得蒋氏这是要奚落她或者教她做人做事的想法，很诚心地道谢道：“可得谢大嫂这话。”

吴婶子接腔笑道：“你嫂子这话可不是谁都愿意跟你说的。做生意就是讲究个长长久久，今日东一榔头，明日西一棒槌，再好的生意也做不出什么花来。”

三婶杨氏笑应着，又对蒋氏道：“将将我还跟吴嫂子说呢，以后就在你家门口这做凉皮摊儿，再卖点小炸鱼。嫂子也知道我娘家那边靠着河，鱼要比咱们这边足便一些。要是光我家也还好，少不得喊上我娘家人，就不好占您和大哥的这边便宜。我想做起来了，您也给算个租子。再就是我想叫这门口拾掇拾掇，铺点石板，垒个灶台？你看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