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阳看她慌里慌张地往村里去,还当她吓懵了,拦住她又重复了下自己的话,让她套车去镇上请大夫。他这才知道蒋氏没坐自己的车来,而是搭乘的往这边来的顺风车,也没揽活而是催促蒋氏赶紧安排人去请大夫。
蒋氏心中担心着她爹的情况,也不好甩手让蒋阳安排请大夫的事儿,央了个好说话的乡邻去镇上请大夫,又打发蒋苗娘去田里寻她爹娘赶紧家来。她则跟着蒋阳进了村子,一边走一边问咋回事儿。
蒋氏她爹蒋金山摔了这事儿,说起来也是个奇葩事儿。
她弟蒋冲两口子躲懒耍滑跑了,把田里这一摊子活丢给了她爹娘干。
蒋氏他爹蒋金山年纪大了,有些尿急尿频的毛病。他呢,自打儿女成年,少有下地勤干的时候,说白点也是个干活不下力的。他是寻思着老幺儿家就这么几亩地,年年插秧都闹一出,他们老两口帮衬不及,其他几个孩子家里活忙完了也会帮上一把,干活也不紧张。
只是他看妻子柳氏干活下力气,不好到了田里点个卯就跑回去了,就借着尿频尿急尿不尽频繁回去入厕喝水,实则是回去一趟就寻上老伙计在村里树荫下杀棋闲唠。
耍就耍吧,还耍出了小孩性子。为着赢一把花生米,蒋金山就跟老伙计蒋大垛打起了赌,杀五盘棋,三局定输赢。赢的那个得花生,输的那个背稻草编的王八在下棋的村口站一刻钟。
两个人为了争输赢,频频悔棋不算,两人还话赶话地说了好些陈芝麻烂豆子的事儿揭对方老底,如此便大大出手了。
两老头正撕扯之际,蒋大垛的四六不着的二孙子蒋友海刚巧带着小伙伴来这边耍,看到他阿爷吃了亏,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上前胖揍蒋金山了。
蒋大垛看孙子来帮忙,不但不替蒋金山解围,还一屁、股坐在地上拍地大笑,怂恿着他那个混账孙子搞蒋金山,自己看热闹似的哈哈大笑。
蒋金山虽说是个成年人,可双手难敌四拳,被一群小孩子围住打,也是有些吃不消。打着打着,他有些着急了,尿急上线,不想丢人准备跑,却躲不开蒋友海这群破烂小孩的死缠烂打,推攘之间,不慎仰着跌了一跤。
闪到了腰,还尿了裤子。
真是有吓人有丢人。
蒋大垛吓得带着孙子作鸟兽散了,而蒋金山风中凌乱地躺在地上呻、吟不已。
亏得蒋阳他爹从旁经过,忙打发蒋阳去镇上请大夫。因为蒋家庄距镇上不算远,走路不过两刻钟就到了,村里没有驻村大夫。
蒋氏这厢听了他爹这经历,气得咬牙切齿,最终也只能眼泪横流。遇到这么个不着调的爹,她能怎么办?她也没办法啊,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连啰嗦两句都被他嚷嚷着不孝,除了哭似乎也着实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排解心里的不舒爽。
蒋阳一个大男人,看蒋氏这么族妹哭,只当她有孝心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劝。
康家的杂货铺子位置略偏,与镇上的药铺杏林堂几乎隔着一条街,是以没那么快知道蒋家庄的人来镇上请大夫给她外公蒋金山看病。等快罢集的时候,二舅家的大表哥蒋友松送杏林堂大夫回来,抓药的同时顺带来康家替蒋氏传句话,她吃了夕食儿再回来,她才知道外公蒋金山摔了的事儿。
当地有俗语说,子不言父过,女不道母奸。
字面意思就是说,做儿子的不可以去随意评判父亲的过错的。做女儿也不能够在背后说母亲投机取巧,说三道四的。
核心意思就是子孙不能随意批评攻讦父母,尤其是在人前肆意评断,那就是不孝。
蒋友松虽说没有读几年书,但是这些当世的礼仪规范还是知道的,是以并没有将他爷爷蒋金山作为说出来,只含糊说不慎跌倒了,起不了床离不开人,需要人照顾。
若不是明日就端午节了,康家一家子要回村去陪老康头过节,蒋氏还打算住几日等蒋金山病情稳定了再回来呢。
也因着此事儿,蒋氏没法回来帮召娘淋凉皮了,得她自己忙活。都这等时候了,召娘哪里还有心思想着她娘蒋氏不回来帮忙淋凉皮,只顾担心她外公的病了。
康大川本要跟着一道去看看,他毕竟是个男娃子,眼瞅着就成亲束发能独挡一面了,也想替他娘蒋氏分担些事儿。
而蒋家那边暂时还没闹清楚呢。蒋大垛与蒋金山关系是不错,可他那四六不着的孙子弄得蒋金山摔了腰,这可不是说两句好话磨磨嘴皮子就过去的事儿。
蒋氏兄弟几个不愿意饶了蒋大垛家,蒋友松来的时候,两家人寻了村正、族长、族老正在撕扯呢。毕竟一个村子住着,就是再好性的人家也有跟左邻右舍闹别扭的事儿。这撕扯哪有什么好话,都是翻陈谷子烂豆子的破事儿,揭彼此的短互相攻讦。脸皮子都撕破了,流血流脓的,自家人都害臊得不行,哪里还愿意让亲戚再目睹他家的尴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