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嘴上不说,但连续几日以来的熬夜,加上今日这一桩接一桩,无时无刻不叫人紧绷神经的突发事件,委实是叫他感到筋疲力尽。
洗漱完毕,脑袋一沾到枕头,玄徵整个人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恍惚间又再次梦见伏稷口中西陵一战时的场景。
依旧是那一片断壁残垣,依旧是那张与彧瑚如出一辙的脸。
唯一不同的,是大祭司身上的衣服从染血的月白色长袍,变成玄徵最为熟悉的那身月白色大氅。
望着梦中距离自己不远处那抹无比熟悉的身影,玄徵顿时心乱如麻。
他想要立刻上前扶起彧瑚,奈何他所在的这副身躯似乎根本就不受他的控制,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玄徵深吸一口气,企图伸手去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以此唤醒陷入沉睡的自己。
谁料,这一掐不仅没有将他从梦境中唤醒,他甚至连起码的痛觉都感受不到。
突然间记起九峰之境内,自己曾到过的那个由初代执剑长老残留意识形成的域。
玄徵愣了片刻。
莫非这并不是梦境,而是某人构建出来的域?
他试着理了理思绪。
知道这个场景的除了伏稷与自己,当年其他的见证人都早已作古。
可这其中又为何会有这一世的自己所熟知的彧瑚的模样呢?
在玄徵心急如焚想要敢往彧瑚身边的时候,他所处的这具身躯终于移动了。
然而不同于先前几次那般抱着怀中所剩衣物泣不成声,视线模糊的西陵护城将军。
这次他在护城将军的腰间发现了一块更为眼熟的东西——蛙形玉坠。
与玄徵从后山挖出来的一模一样,四条蛇尾般的蛙腿,腿上遍布云纹。
还不待他细想,他发现从怀中人魂飞魄散下一刻,那些本该随风散去的亮点竟然逐渐汇聚,最终进入到了护城将军腰间的玉坠里。
他好像隐约间记起了些东西,却又难以说明这些场景间的关联性。
梦中画面开始变得极为不稳定,忽而是那位初代执剑长老腰间的玉坠,忽而又变为护城将军一改之前的装束,神色淡然地站在一条通往天际的河边。
直到梦境的最后,玄徵似乎听到一句似是自远方传来,极为飘渺却又挥散不去的轻笑。
“这天耳星君不当也罢,我只想回去陪他。”
紧接着便是一阵踏空般的失重感,惊得玄徵顿时睁开了眼睛。
他大口喘着粗气,不知方才的梦里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转头一看,窗外的天色已是蒙蒙亮。
左右再无睡意,玄徵平复呼吸后缓缓起身更衣洗漱。
他走出屋子,路过莲花池边听得鲤鱼妖冒出头来胆颤心惊地小声问道:“仙、仙长……这天上……怎么有那、那么多的魔啊?”
闻言玄徵抬头,他这时才意识到,天色根本就不是方才自己所想的蒙蒙亮。
遮天蔽日的下等魔趴在大阵上空,将华清峰原本那片晴空万里的天际盖得密不通风。
像是欲将整个护山大阵以自己的□□撕碎般,无数下等魔一下由一下地以自己的身躯来回冲击着华清峰的护山大阵。
这般场景看得玄徵愣了片刻,而后连忙飞奔出栖凤院,朝着离火殿赶去。
离火殿内不再只有昨日的几位长老和他们三个小辈。
门内所有的长老今日全都汇聚于此,身边还跟了各家座下的入室弟子。
看到急匆匆赶来的玄徵,祁枢朝他使了个眼色。
玄徵立刻心领神会地往殿内靠边处不显眼的位置一站,静静地听着门中长老的商讨。
“掌门还在闭关,执剑长老也不在门中,就连静珣长老也在山下。这下可如何是好啊……”戒律长老焦急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回踱步。
“掌门闭关中,自然是不能去打扰他的。”
静瑜长老一脸正色,她低下头思索片刻,吩咐道:“先去给执剑长老传信,请他早些赶回……”
还不待静瑜把最后一个字说完,殿外传来加急消息。
“执剑长老在回山途中受阻,拦住长老的是只大魔!”
“什么?!”
上到座上的静瑜,下到殿内的玄徵和玄屿,都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玄徵此刻才真的感受到做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是何等的煎熬。
云台长老犹豫片刻,“不如……我带上云台里自愿且能成为战力的妖物,姑且下山去清理一波上头那些下等魔,也能为执剑长老争取些时间?”
静瑜低着头权衡起此番提议的可行性。
避开人群的视线,祁枢溜到玄徵旁边压低声音小声问道:“阵眼带了么?”
玄徵点头,从怀里拿出那枚玉坠。
接过玉坠,祁枢试着以他所学过的方式加强了一番大阵的强度。
殿外的天色似乎稍许亮来了些。
玄徵压低声音道:“能撑多久?”
轻轻摇头,祁枢皱着眉回道:“倘若下等魔的数量维持不变,恐怕只能维持两日左右。”
“但若是其中混入大魔……”祁枢没有继续说下去。
满脸担忧地望向殿外的才稍稍变亮不出片刻,又再次变暗的天色,祁枢垂着的手掌不由自主地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