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的右手似乎还在地上以血为墨,画着什么。
哪怕是在梦里,玄徵依旧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奔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彧瑚。
出乎他意料的是,梦中人似乎行动得比自己还要再快些。
他反应过来的下一刻,彧瑚便已经躺在自己的怀里。
盯着怀中那张脸的视线逐渐模糊不清,玄徵下意识地抬手去擦拭眼睛和双颊,却是徒劳无功。
“不要死,求求你了……”玄徵并未开口,开口的似乎是梦中抱着彧瑚的那个人。
对方压低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哽咽着。
抱着彧瑚的手早已被他衣物上的鲜血染红,却也始终牢牢抓住彧瑚的长袍,生怕对方就这么突然消失。
顺着脸颊而下的泪珠滴在彧瑚的长袍上。
不知是他本身在流血,还是泪珠模糊了衣物上的血痕,彧瑚胸口处逐渐晕开一片殷红。
彧瑚像是在等着什么一般,直到先前他在地上画的阵法开始发亮,才略显欣慰地缓缓闭上眼睛。
抱着他的那位一瞬之间仿佛受了天大的刺激,将阖上双眼的彧瑚搂紧,丝毫不顾及形象地放声大哭起来。
只是怀中人却逐渐变淡,最终化为无数闪闪发光的光点,随风飘散开来。
像是被梦中人的情绪所感染了般,玄徵口中喊着彧瑚的名字,猛地从睡梦中醒来。
睁眼的同时玄徵坐起身,不停地大口喘着粗气,心跳快得似乎马上就要跃出胸腔。
茫然地坐在自己的床榻上,玄徵愣了半晌,待他稍微回过神来四处环顾一番,自己依旧在栖凤院的一楼卧房里。
怀里没有奄奄一息,烟消云散的彧瑚。
想到这,玄徵立即翻身下床。
也不在乎自己只穿着一身里衣,他开门直奔二楼彧瑚的卧房。
他站在彧瑚卧房门口,犹豫许久后轻轻敲门。
奈何屋内半晌没有一点动静,玄徵莫名的心悸。
思索片刻,他没有再顾及礼节,直接推门而入。
正睡得舒服的彧瑚被开门时的吱呀声给突然间吵醒,语气有些不悦地低声道:“大半夜不睡觉,私闯他人卧房?”
刚推开门便听得床榻方向传来这熟悉的声音,玄徵一颗悬着的心顿时间落了地。
见来人半天不说话,也不离开,彧瑚按耐住即将爆发的不耐烦道:“有话快说,不说就赶紧下去。”
“你不睡我还想谁。”他闭着眼睛小声嘟囔道。
门口的玄徵平复下了心情,才慢慢开口道:“我方才……做噩梦了。”
“啊?”等半天等来这么一句回应,彧瑚不由得有些恼,他抬起懒洋洋地抬起一只眼睛的眼皮看着门口的玄徵,“所以呢?你是来找我寻求安慰的?”
玄徵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急匆匆地想要上楼来,思索片刻后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这一番回应让彧瑚以为自己睡懵了,竟然看见个假的小道士。
只见玄徵握紧拳头,小声说道:“我梦到你……”他犹豫半晌,思考着该如何描述梦境中所见到的一切,“我梦到你,消失不见。”
半夜被吵醒的彧瑚本就心里窝火,再一听到这么一番话,更是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异常冷漠,“你这是盼着我死?”
“我没有!”玄徵睁大眼睛看着他,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怎么可能……”
一瞬间杭州城内,笑霜曾经问过的那句话回荡在玄徵的脑海中。
你舍得吗?你肯定舍不得。
玄徵不清楚该如何向彧瑚解释自己此刻的感受。
屋内半晌没了声响,只听床榻的方向传来一声轻叹,“你就穿那么点还站在门外,明早若是染上风寒我可不管。”
闻言玄徵一愣,抬头看向屋内,随后他便干脆走进屋里,阖上屋门。
“我只是怕你有一天真的像梦里那般不辞而别。”玄徵小声说道。
见玄徵不仅没有要回去睡觉的意思,甚至还将他自己关进了房间里,彧瑚满心的疑惑,“你这是打算做甚?”
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着,玄徵咽了口唾沫脱口而出道:“我今日可否同睡?”
“哈?”床榻那边发出一声精力充沛且极其迷惑的疑问声,“你几岁,做完噩梦还要找人陪?”
对于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玄徵也感到有些懵,站在门口的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只是碍于屋内并未燃灯,他又站的过远看不太清,玄徵脸上的表情在彧瑚看来倒是颇有几分委屈巴巴的模样。
内心挣扎片刻,彧瑚最终还是拗不过小道士那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敷衍的哼了一声以示同意。
随后又自觉地往里挪了挪,好空出些地方给他休息。
没有料到竟然会如此顺利,玄徵反而心生些许不真实的感觉。
他轻手轻脚走了过去,缓缓在那块还稍许带些温热的床榻上躺下。
周围的一切都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转头向里看去,只能瞧见对方留给他的一个拆了发簪青丝散落床榻间的后脑勺。
“彧瑚?”玄徵小声试探道。
只听里面传来一阵嘎吱作响的磨牙声,“你,究竟想要做甚?”
彧瑚说这句话的时候字字重读,咬牙切齿,恨不得转身就把身后这个小道士给踢下楼去。
思索片刻,玄徵决定先从最无害的问起,“你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没别的事就给我闭嘴睡觉。”说完彧瑚经不住困意打了呵欠。
谁知刚闭上眼,又听玄徵在身后问道:“那等你……伤好了,就会离开华清峰吗?”
彧瑚一愣,装得一副还不在乎地反问道:“不然呢?”
身后半晌没了声音。
以为小道士终于准备睡觉了,彧瑚刚放松下来却又听见玄徵继续开口问道:“可以留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