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枢站在人群最前方,看着跪在惩戒台上一副波澜不惊的玄徵,不由得小声咋舌称奇。
他根本就没想到苏师弟竟会有破坏门规的一天。
大师兄隋玄屿则随静珩站在人群的最外围。
倒不是来凑热闹的,只是九峰之境时静珩便对玄徵的身份有所怀疑。
如今闹得这么一出,更是坚定了静珩先前的猜想。
此番他作为师长,自然须得出面,算是对“教不严师之过”做个交代。
先前在人界受得伤还未好,彧瑚这日原本是打算睡过去,以便加速伤口恢复。
可想了又想,此事为自己所提,小道士算是被自己拖累,本不该受罚。
良心驱使之下,彧瑚最终还是来到了惩戒台。
远远地便瞧见惩戒台那边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华清峰请了个戏班子来惩戒台给大伙唱戏来着。
彧瑚隔着大老远的暗自咋舌。
有病吧这华清峰,惩罚个小弟子搞得全门派的人都来了。
他四下环顾一番,人群之中混杂着一两个长老级的人物。
无奈之下,彧瑚只得朝着最外围的一棵将近六丈高的松树走去。
轻手轻脚地翻身上树,彧瑚将周身散发的灵力尽量抑制后,又将身形隐于松针之间,远远地看向惩戒台。
只见惩戒台上跪着的小道士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副看波澜不惊的洒脱样。
他身后站着的那位应该便是戒律长老,若是换个喜欢挑刺的,没准还要在因为他这副模样再加一笔“毫无悔改之意”。
戒律长老手执荆条,以距离惩戒台方圆十丈皆能听清的声音说道:“执剑长老座下二徒弟苏玄徵,擅闯后山禁地,坏我门规。故处以杖罚三十,望诸位能引以为戒。”
这边话音落地,只见玄徵极其自觉地将莲白色燕氅脱下,折叠整齐放于一旁。
从容不迫得仿佛接下来要接受杖罚之人根本就不是他似的。
待玄徵准备好,只剩下一件里衣时,戒律长老手中得荆条便落了下来。
背上突如其来的一阵疼痛叫玄徵猛地一怔。
远处松树上的彧瑚瞥见小道士背后的里衣被荆条划破,底下原本白净的皮肤倏然间多出一条殷红的印记。
彧瑚好像有些理解了小道士在给自己上药包扎前为何会那般凶自己。
犹豫片刻后,彧瑚小心翼翼地藏匿在树上动起了手脚。
啪的一声,正当戒律长老顺势落下第四杖时,玄徵的耳边却只闻风声,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他心中一惊,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起伏。
荆条呼啸而过的风声在耳边回荡,除了早先挨得那三下,他再也感受不到来自背部哪怕一丝的疼痛之感。
玄徵连忙抬头在人群中寻找起来。
奈何他在人群中寻找了半晌,却怎么都寻不得他此刻最想见到的那抹身影。
低头看向放在前方燕氅上的玉佩,晶莹剔透的螭龙佩正盈盈发亮。
藏在树上的此刻是彧瑚疼得咬牙切齿,偏偏又怕自己暴露了行迹,只得磨着牙小声抱怨道:“这臭老头下手可真够狠。”
照这种力道打下去,小道士要真挨完那三十杖,人非得废了不可。
彧瑚换了个碰触不到后背的姿势继续窝在松树上,守在受罚现场以免中途出岔子。
来凑热闹的众人却是看得啧啧称奇。
惩戒台上苏玄徵的后背已然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横流,可他却像是感受不到那份痛楚般面不改色笔直地跪在台上。
祁枢意识到玄徵此刻的神情颇似九峰之境剑试当日的模样,不禁心生怀疑。
难道说苏师弟的心上人,就在此地不远处?
他抬头来回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反倒是在目光对上不远处的执剑长老身后那位苏师弟的同门师兄时,对方似是嫌弃自己一般,先是猛地一愣,而后立即移开视线。
自己做了什么招这位师兄厌恶的事情了吗?
祁枢颇为不解。
随着隋玄屿移开视线,静珩倏然间察觉到身后的某棵松树上有着一股极强的灵力。
这股灵力与早些年间自己在玄徵院里那方莲花池中感受到的一模一样,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难不成是那尾鲤鱼妖?
为了证实自己的推测,静珩朝着那颗“灵力极强的松树”走去。
本来安心窝在松树上偶尔疼得小声抱怨的彧瑚余光一瞥,发现小道士的师父正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走来,心中一惊,连忙屏息闭气。
彧瑚想着自己的伤势已是恢复过半,躲个长老级的人物应该不在话下。
谁料他屏息的一瞬对方脚步一顿,而后却加快步伐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迫于无奈,彧瑚只得翻身下树躲进不远处的灌木中。
奈何先前已是替小道士挨了许多杖,下树时又过于匆忙,有史以来第一次摔下地的彧瑚疼得爬在灌木丛中呲牙咧嘴。
意识到来人还在朝着这个方向行进,彧瑚不敢有所动作,只得保持一副脸着地的姿势,趴在地上听天由命。
疼就算了,还不敢出声。
这才是最憋屈的。
行至方才彧瑚藏匿的那棵松树下,静珩仔细地盯着整棵树端详许久。
跑得还挺快。
能在一瞬间将自己的气息藏匿得如此完美,便意味着对方一定不会是一般普通的小妖。
自己方才察觉到的,必然不会是他池里的那尾鲤鱼妖。
静珩不禁微微皱起眉头,转头看了一眼惩戒台上的二弟子。
苏玄徵到底招惹了什么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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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头画中那列小字实则出自清代纳兰性德的《金缕曲·赠梁汾》
个人觉得这句实在是非常贴近初代执剑长老和彧瑚之间的那种微妙的感觉,所以把它挑出来放在了文里。
当然非要说的话,按照真实历史东汉末年的人是不会用清代诗人的词句的(狗头)
也算是个小bug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