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搓了搓双手,有些紧张地继续说道:“这……正如您所见,鄙人这院子的风水也不差,当时也是专程请大师来看过的。住都住了那么些年了,不知怎么的,近三个月以来我妻儿却突然皆连遭受飞来横祸。鄙人就觉得,是不是这宅子里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彧瑚没有读过那封委托信,也就不再作声地挑眉看了眼旁边的玄徵。
玄徵回想起信中提到过的那位一病不起后性情大变的长女,开口问道:“贵宅发生的怪事,在下已是有所耳闻。只是不知信中提及的令媛现在何处?”
周漮一怔,随后有些难堪地开口道:“哦,实不相瞒。鄙人后来同贱内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把小女关在了她平日里住的后院,日常交由那些个贴身的婆子丫鬟打理。”
“若是不介意,可否带在下前去一看?”玄徵淡淡地回道。
“这……也不是不方便,只是怕小女突然发病,冲撞了二位仙长。”周漮这话倒是说得滴水不漏,显得自己又关心女儿,还尊重他们二人。
“无妨”玄徵微微笑道,“只是先去查看一番,也好有所准备。”
闻言,周漮又恢复了先前那般满脸堆笑地神情:“既然仙长不介意,那就由鄙人带二位仙长前往吧。”
他伸出右手微微躬身,引着玄徵二人出了正堂屋,又是七拐八绕地走了一阵子,这才来到周家长女所在的后院。
玄徵来的一路上都在观察周家的风水布阵,却也没看出点什么名堂来,这后院则更是再普通不过。
由正堂屋所在的院子向西,穿过一道花墙,再过一个月门就是所谓的后院。院中种满了各色花草,靠近角落的地方还有棵缀满了朱红色果实的樱桃树,倒也不像是什么招阴之地。
后院于玄徵而言并无异常,在他后面的彧瑚可就察觉出不对劲了。院里有一股不易被察觉的灵力,其中甚至还混杂了些许的怨气,以至于这股灵力不如寻常妖物亦或是无害的灵体那般纯净。
怨灵?
彧瑚心中猜测到,他抬眼看了一眼走在最前方的那个中年男人的背影,没有作声继续默默地跟在玄徵身后。
一行三人在后院站定,周漮侧过身看着玄徵:“这里就是小女常住的后院了。二位稍等,鄙人进去先知会她一声。”
谁料屋外的周漮话音刚落,屋内就响起了女子又尖又细的嗓音,“天杀的周漮!你骗我全家,我要让你不得好死!”其间还伴随着一些物品被摔碎在地的声响。
周漮被她这么一嗓子喊得有些措手不及,连忙朝玄徵二人赔笑,随即快步走入屋子。
突如其来的咒骂吓得玄徵一征,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只见彧瑚蹙着眉盯着那屋子。
“怨灵附体。”彧瑚压低声音说道。
“怨灵?”
玄徵有些不解地看着彧瑚,又转头看了看屋子的方向,有些好奇地问道:“彧瑚你怎么知道得那么快?”
“灵力太杂。”彧瑚瞥了他一眼,语速极快地解释道。
他话音刚落,先进入屋子的周漮便走出屋子,做出一副请他们进屋的样子。
率先进屋的玄徵四处环顾一番后,发现整个屋内都没有摆放任何易碎的物件。
方才几人听见的动静,是丫鬟婆子进来给小姐送饭用的瓷碗和勺子摔落在地的声响,而那位将这几个可怜巴巴的瓷碗砸得粉身碎骨的周家长女,此刻正被两个丫鬟和一个婆子拦在一边。
她眼睛死死地盯住站在门口的周漮,眼神中似乎还透露着一股入骨的恨意。
双手上的力道几乎要将拦住她的两个小丫鬟的手臂上给捏得青一块紫一块,那副神情之凶狠,仿佛只要丫鬟婆子松了手,下一刻她就会扑到周漮的身上将其碎尸万段般疯狂。
玄徵满脸疑惑地看向周漮,对方则一脸尴尬地看了看自家的长女似是在斟酌用词,“这……让二位仙长见笑了,小女自从三个月前的那一场大病过后,就一直是这般神志不清的模样。”
玄徵微微颔首,周家长女似是因为周漮的到来才被刺激至此,他提议让周漮先离开后院,三人前往隔壁院子再作了解。
临出屋门前彧瑚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位周家长女,不料对方在和他目光相对的一瞬间却像是见鬼般突然一阵颤抖,惊呼一声后便退至床榻与镜台的角落,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般瑟瑟发抖。
见状彧瑚心里有些暗自不爽。
至于吗,我长得挺好看的啊。
旋即一想,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普通怨灵为何会如此怕自己?
他一边思索,一边随着那玄徵和周漮二人来到不远处一处幽静的小院子。
这是间私人书斋,玄徵粗略地扫了一眼,书架上放置的大多是阐述为人处世,经商之道的书籍,偶尔夹杂了一两卷神怪奇谈。
他没有太在意,只当是人各有所好。
周漮先是招呼着他们二人在书斋落座,又吩咐屋外的小厮丫鬟去备些茶叶和茶点。
直到将书斋周围的闲杂人等都支开来,他这才终于打算开口细说。
“仙长您可是有所不知。约莫是三个月前,小女跟随贱内出门踏青赏春,不曾想却染上了风寒。”说着他摇了摇头,“本来风寒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鄙人当即请了城内有名的大夫来给小女开了副药。谁知小女当日夜里却突然发热昏睡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
周漮负手,在书斋中来回走动了起来,“这一睡就睡了三天三夜。小女醒过来时,照看她的丫鬟急匆匆跑来向鄙人和贱内禀报,说是除了食欲差了点,已经大致恢复正常没什么大碍了,我们二人也就跟随那小丫鬟去了后院。”
而后,他兀自叹了口气继续道:“贱内进屋时并没有任何异常,可当鄙人刚迈进那屋子,就见上一秒还同贱内聊得开心的小女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他似是心有余悸般说道:“鄙人原以为是因为母女二人在谈什么私事不想让鄙人听见,谁知下一刻,小女的反应就如同今日二位仙长见到这般,把手边的能摔的都摔碎,随即又发狂般尖叫着冲向了鄙人。”
想起方才彧瑚说的“怨灵”,玄徵思索了片刻开口问道:“恕在下失礼,阁下是否曾与人交恶过?”
周漮一怔,像是在回顾般低着头沉默了片刻,“……鄙人经商这么些年,虽说算不得多富裕,但是每年都会拨出一些善款用于救助那些流民或是灾民。”说罢他顿了顿,又继续道:“这……鄙人确实没有与何人交恶过的印象。”
旁边从进屋后就一声不吭的彧瑚紧紧地盯着周漮,听周漮这么说,他微微眯起眼睛。
显然玄徵没有完全相信他这套说辞,他用余光瞥了眼一旁的彧瑚,发现对方也在怀疑这位周漮,更是坚定了周漮肯定有所隐瞒。
玄徵停顿片刻,开口道:“那么,关于令正之事……”
“贱内是于半月前的一个夜晚出的事。”
周漮摸着他有些圆润的下巴上那一小撮胡须,缓缓道:“那天白日里,贱内一如往常;夜里她睡在里面,鄙人睡外面。半夜她翻身下榻时,不小心碰到了鄙人,把鄙人给碰醒了。当时,鄙人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以往她并没有起夜的习惯,也就没有立刻睡去,而是躺在榻上醒着等她回来。”
说到这,周漮额头上竟冒出了丝丝冷汗,他的声音也开始颤抖了起来,“过了约莫一刻左右,鄙人听到了她开门进屋的动静,转头便瞧见她手上有个亮闪闪的东西。鄙人也没多想,刚想开口问她,却不料贱内突然快步冲向鄙人,将右手高高举起。鄙人借着月色这才看清,她手里握着把菜刀。”
周漮抬起衣袖,擦起脑门上的冷汗,“鄙人下意识的往里一躲,大声喊来了小厮,这才拉住了贱内。”
见他稍作停顿,玄徵又继续问道:“令正在那之后可还有类似的行为?”
周漮一愣,摇头道:“自那之后,鄙人便吩咐每晚留两个小厮丫鬟在卧房门口守着,若是发现贱内出门,便拦住她。”
闻言,玄徵好奇道:“那令正白日里可有异常?”
周漮摇头。
玄徵稍稍皱起眉头。他沉默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可否请阁下给在下一些时日,也好替阁下查明真相。”
闻言周漮一怔,似是有些犹豫般没有立刻回应,座上的彧瑚倒是颇为玩味地看着他。
半晌,他才有些勉强地开口道:“仙长这般说,鄙人自是不会拒绝的。只是当下天色渐晚,屋子也只提前收拾了一间,不知二位……”
话说得倒是委婉,不过玄徵怕彧瑚不乐意,刚想开口说若是实在不方便,那他们二人到城中客栈投宿也无妨,就听一旁的彧瑚开口冷冷道:“一间就一间,不介意。”
玄徵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彧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