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 随遇而安(1 / 2)

忧黎眷 棠烨 2112 字 2020-12-27

“你是云眷师父?你怎么知道我师父在这?”

云眷点点头,道:“我是云眷。师尊,您等的人便是薛公子?”

镜封缓缓道:“不错,我已收他为徒。阿薛,你小了几岁,入门也晚,以后就叫云眷师姐吧。”

阿薛看向云眷,也不言语,咧嘴笑笑,露出一口白牙,向镜封榻边走了两步,蹲身抬手,搭上镜封脉搏细细诊过,笑道:“师父您好好休息,我去熬药。”从石室一角翻出一只小火炉与一只砂锅向外走去。云眷见状,一同退出。

阿薛见她出来,笑道:“云眷师姐,你去洗砂锅、生火,我去取水。”云眷应了,洗净砂锅,随手折了些枯草树枝拢在一处,刚取出火折,阿薛已拎了满满一桶水回来,云眷见他如此之快颇为惊异。

因镜封居于内洞,洞前小溪与洞中水潭相通,云眷为表敬意并不取用,而是每日两次去附近的流泉取水。忧黎山顶有一处水脉,具体源头无人知晓,相传源于江海,顺山中低洼处流过,日夜不息。别院中楼阁一侧的泉池、书院同散堂畔的洗剑池、众人饮用、洗漱均源于此,流经处与山坳最近来回也要半个时辰。

问他何以如此快法,阿薛甚是得意,道:“明日我带你去看。”从行囊中翻出一堆纸包,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瘦瘦的油布纸包,打开后有七株小草,发出阵阵清苦之气。阿薛拿起一株轻轻摘去枝叶,只留主干,放入砂锅,加水生火,借着炉锅间露出的火光将一个纸包拆开,细细看过,倒进砂锅,自己挡在风来处,炉火终于旺了些。云眷看他甚是熟练,似是做惯了的,心中颇为感慨。

阿薛守着炉火无事可做,闲闲问道:“云眷师姐,你怎么知道师父在这里疗伤?”

云眷顿了一顿,道:“我并不知道师尊在这里。”见他一脸好奇之色,略感尴尬,慢慢道:“我是被罚来思过的。”

阿薛闻言甚是惊喜,一边卖力扇着炉火一边用手肘碰碰云眷,道:“说来听听,快说快说。”

云眷见他满脸幸灾乐祸之色,哭笑不得,道:“就是犯错了呗,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薛神色暗了暗,道:“我没地方去,之前误打误撞发现这个小山坳,索性就在这安家喽。”突然拍拍头,道:“给你看些好玩的。”

翻了翻行囊,拿出一个大油纸包,又将衣衫翻来翻去,取出个小竹盒,问:“吃不吃?”纸包和竹盒打开,飘来一阵甜香。“这是云锦阁的云片糕和雪花糖,有道是‘每日一片雪花糖,便道此处胜故乡。’”

云眷想起他多年前在剑阁中捧着蜜饯爱不释手的模样,摇头笑道:“这两句是你杜撰的吧?”阿薛笑而不答,吃得津津有味。

问起他因何来此,阿薛讲起多年前临城书院上山挑战,那时自己因不通俗事被朱夫子钻了空子挟恩示惠,许诺为临城书院做一件事。那日与云眷比试完后惊慌逃窜,想着下山说不定会遇到临城众人,反正无处可去,索性去山上避两日再说。待到晚间实在饿了,便将树藤绑成长索,顺着藤索缒下,翻过别院倚山处的界墙,想去寻些吃的。隐在暗处看着弟子来来去去,也不知他们是不是去用膳,盲目跟了一段,忽听有人吩咐弟子:“去膳堂看看有没有蜂蜜或蜜饯取一些来,等云眷师父喝药后用些。”跟着那弟子去了膳堂,想到自己随身锦囊中还有备用的外伤药,又尾随他到了剑阁。孰料被广涵发现,才有了后来的一场争端。

“那日我从你那出来,见无人跟着,便去膳堂翻了翻,找了两块干粮,依旧从界墙翻出去,顺着藤索上山。我怕再遇到朱夫子重提赌注,白日便在这山上逛来逛去,这个小山坳也是无意之中发现的。”

“我见这有个石洞,最妙的是洞中还有锅碗等炊具,不远处有水源,反正我也无处可去,便在这长住下来。闲时打打山鸡野兔,若是饿得挨不过了,嘿嘿,便去你们膳堂借些吃的来。”

“住了约莫两月,有一日我回来,师父就在洞中榻上,那时我还不知他便是忧黎掌门,还问他为什么占了我的家,后来师父怜我无家可归,便收我为徒。他知道我不喜欢与别人打交道,便许我住在此处。”

阿薛看着炉中火势,缝隙中透出的火光将他脸色映得忽明忽暗,忆起与镜封初见的情景,缓缓道:“那日我问他‘老头,你怎么在我家?’他反问‘你用的是我的炊具,怎说此处是你家?’我当时很是慌张,怕被他赶出去,忙说‘我无亲无友,你别赶我走,以后我只睡你家洞口好不好?’你猜师父说什么?”他扇风的手停了一停,看向云眷慢慢道:“师父说‘只要你愿意,这就是你的家,不过你要做一个好孩子,做一个谦谦君子,好不好?’师父说让我做一个‘好孩子’,一个‘谦谦君子’。”说到此处,他蓦然展唇,笑容灿烂。

“后来师父传我武艺,教我诗书,他看我提气纵跃与呼吸吐纳配合不当,道长久下去会伤及气脉,又教我调息导气之法,数月之间我轻功便精进不少。师父每旬来住一两日,或教我剑法,或讲诗书礼义,我虽孤苦无依,但我常想慈父便是如此。”

“最近几年常见师父气息散乱,来这山坳的时日也越来越长。开始他只以为是练功不慎导致旧年内伤发作,直到前些时日他才偶然得知不是练功出了岔子,而是中了慢毒。这毒虽不伤及五脏,但于气脉却是重创,越是运气调息,真气涣散越快我配出来以前见过的方子,希望能有效用。”

云眷听了,心渐渐沉下去。初来禁室那日,眼见师尊脸色青白不定,有气无力,听他说不重,调息可复,自己便以为真的如此,孰料却是这般光景。愤然问道:“何人下毒?”

阿薛摇摇头,添了一把柴道:“我也不知,师父虽未言明,但料想他心中有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师父能好起来,不怕没有找对方讨还的那一日。”说罢粲然一笑,道:“药差不多了,师姐,给我搭把手。”

第二日,阿薛带云眷去了自己常去打水的小潭,又指点她哪棵树上叶子晾干可以泡茶,哪棵树结的果子最甜,哪棵树下有自己埋下的酒,如此交代了一番,又回了禁室。

二人在青石案边对坐闲聊,阿薛道:“时日久了你便知道,此处虽偏僻,但是一饮一食极是方便,待你习惯下来便觉得长居此处甚好。若哪天嘴馋了,去山脚集市上买些吃的,若是嘴馋且懒得奔波”顿了顿,呲着一口白牙,笑得甚是狡黠:“去书院里取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