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独深最后一点意识里，他庆幸伤口没流血，不然芳尘又该替自己哭丧了。

芳尘哭的样子太丑，哭的时候太吵了。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芳尘这回很坚强没有哭，还很勇敢地抱着他从悬崖上跳进了阴风阵中，两人在黑风漩涡中一直紧紧地抓着没有放手，直到重新下坠时江独深才松懈了力道，安心陷入昏迷之中。

再醒来他躺在芳尘怀里无法动弹，不是因为芳尘抱得太紧，而是他们此刻都深陷在脏乱的泥潭中，敷在身上的黑泥还散发着阵阵恶臭。

芳尘见他醒了，除了刚开始微微扬起唇角，之后一直埋着头什么话都不说。

江独深低头看去，胸前的伤口用一块布包扎好了，这布料看上去有些眼熟了，他尚不清醒的脑子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芳尘外衣上的布。

“怎么不说话？”他面无血色，嘴唇也有些干裂。

他还是没有说话。

直到上面有水落下来砸在江独深脸上，轻微发出一点响声，水滴落在江独深嘴角边，他不用尝也知道是咸的。“哭什么，我还没死呢，哭丧是不是有点早了……”

“干嘛不许我哭？”芳尘啜泣着轻声说着：“难不成非得我去你坟前哭才行吗？我又不是你儿子才不给你哭丧呢！”

“我没指望你孝子哭坟，你在我坟前哭我还嫌弃你呢。”江独深虚弱笑了笑。

芳尘见他气息不稳，担心他这样躺着难受，把腿折起放在他背下面将他上半身稍稍抬高了些。视野开阔了后江独深才看清他们现在的惨状。

难怪他觉得下半身不能动弹，还以为是从崖上摔下来把腿弄断了，原来是陷在淤泥里根本无法动弹，他们掉落的位置离岸边太远没法过去，加上刚刚那般折腾，原本淤泥只到大腿根，现在已经到腰间了。

“……”芳尘这个白痴！

“芳尘道友，你们快想想办法救我们出去啊！”

江独深听见这声急迫又带着点命令的话语，霎时不舒服地皱起眉头，他看见说话之人就在他们侧面不远处，也正困在泥潭中不能出去。

他环顾一周才知所有人都陷在泥潭中，有的面如死灰放弃了挣扎，有的则是用手扒开身下的淤泥想清出一条道路方便走到岸边，可惜这样做只能让他越陷越深。

江独深问：“怎么不用法术？”

芳尘：“这里太古怪了，我们根本用不了法术。”

闻言，江独深试着在灵府汇聚灵气，一旦有一点灵气运转他就可以把大家都带出去了，只是一秒后他有些失望了，他感应到体内灵府里空荡荡的，完全感受不到灵气的存在。

周围怨声载道。

有人义愤填膺道：“芳尘道友，是你让我们走这条路的，现在你必须得想办法救我们出去啊！”

也有人失去理智，不断埋怨道：“都是你的错！害我们陷在泥潭中，我们这下全都要死了！”

一个“死”说出口引发无限恐惧，引起更多人不断辱骂怨恨芳尘。

此时的芳尘成了众矢之的，成为他们宣泄恐惧的目标。

芳尘内疚不已，“对不住了各位，的确是我疏忽……”

江独深板着脸，“要是那么怕死就凭自己的努力从这里爬出去啊，救不了自己期盼别人来救只会埋怨的废物干脆永远留这里好了，反正也出不去了就省省力气说不定还能多活一点时间。”

江独深淬冰的眼眸阴郁地扫视每一个人，令他们脚底生凉心口一阵窒息。

“江独深你什么意思？要不是芳尘道长说走这条路，我们岂会跑到这泥潭中来？”离得最远的男子大叫道。

江独深嘴角染上一抹嗜血的笑意，“他说走这条路时你们可没一个人反对，你们若是有先见之明怎么不自己走别的路？”说罢，他笑意更深，只不过这笑意未及眼底，含着两分嘲意三分厌恶，他张口怒道：“再者说你们掉入泥潭的原因你们自己心里明堂得很，根本不是什么走错了路，而是你们胆小怕死为了躲避凶兽才误入泥潭，这会儿却厚颜无耻地把责任推给别人，到底应该怪谁啊？只能怪你们自己！”

“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大家一个个涨红了脸，想要辩解，却说不出一句可以为自己开脱的话。

也是直到这时他们才算明白一件事，这个始终默不作声跟在芳尘身后的师弟并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他们敬畏芳尘是因为他一身高强的法力，不得不心悦诚服于他；他们畏惧江独深则是因为他毫不掩饰的杀意和那双看了令人胆寒的双眸，像极了立在战场尸骸堆中的披着鲜血染红衣衫的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