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太聒噪了！

“古玉河可是咸阳城里最好的风景，上元节的时候河里会有许多写着愿望的河灯，那些河灯可都是姑娘们亲手做的，你去了说不定到时候会有哪个姑娘送你一盏呢！哎呀，我说再多还不如带你去亲自看一看，你就跟着我走好了！”胡亥像老父王扯着自家孩子一样，想拉着唐渚朝西边方向走去。

这回唐渚竟然轻而易举挣脱他的钳制再次生出逃离他们的念头。

谁知念头刚一冒出来，下一秒就打消了。

言有昭好声好气，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唐公子，该走这边。”

唐渚无话可说了。

前有幼稚狼，后有笑面虎，看来这古玉河他是必须得去了。

他瞪着胡亥，“无赖！”

“无赖也比古板无趣的修仙者好，当无赖怎么了？无赖才是最厉害的，既耍得了帅又搞得了怪，还卖得了萌爱得了美，能成为无赖的都是人中龙凤！”

唐渚一翻白眼，“圣人要是听见你这番理论，估计都得从坟里跳出来夸你脸皮真厚了！”

“过奖了，唐兄。”胡亥抱拳“谦虚”说道。

“唐兄，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胡亥带着他们离开热闹繁华的街市穿过西面的小树丛，七拐八绕进到一条草木丰茂的小道中，正月气候寒冷，这条道上却提前长出嫩叶倒是挺奇怪的，叶子上还有冰霜凝结，淡色月光洒下照在上面格外美丽。

他们沿着小道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依稀看见烛光和人影，光影穿梭不断间还有好听的笑声传来。

咸阳古玉河道位于城西与城南交界处，河道两边屋舍俨然，清幽寂静，中有彩灯相交置于顶上连接房屋，河上有一架石桥联通两岸，石桥底部水光潋滟胜似仙池湖色。

正如胡亥所言，来此许愿放河灯的都是女子，他们三人来到此处显然与周围格格不入，一进来就成为姑娘们暗送秋波的对象了。

“姑娘家果然心灵手巧，这河灯做的真是太漂亮了。”胡亥由衷赞叹，他此刻正站在女孩子堆里说着一些讨喜的话把女孩子们哄得心花怒放。

胡亥真和之前在外面说的一样，来这里仿佛真的只是为了看美女而不是为了其他事，一上来就跟年轻女孩子们说笑赏景，完全忘记旁边两个男人的存在了。

言有昭看起来早已司空见惯，优雅地坐在石桌旁，怎么看都不像精于算计之人，反倒像一位温润如玉的书生，他散发的暖意能瞬间驱走空气中的寒意，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亲近他。

“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能亲眼见到凰渊谷的天脉一族。”唐渚低声道。

言有昭一怔，没想到唐渚竟会一眼识破自己的来历。愣了几秒才渐渐重聚笑容，他说：“我好久没听见“凰渊谷”这个名字了。”

“我对你有些好奇，因为我听说谷中有规定族人不得入世，似乎入世者活不过百日，从凰渊谷到咸阳城光是中间几座山、几座城就够你走上百日了，能打破诅咒活下来足以说明你……命大呀。”

“……”还以为唐渚会得出什么结论呢，结果就只是想说他命大吗？

其实未必如此吧？

后面真正想说的不是他命大，而是别的话才对。

“几座山，几座城不是我生命中的远方，我没有道理为它们停下，命里总归是有常数，可跳出命外后你会发现常数的声音还在。”

唐渚高深一笑，“你这是在暗示我做人不输天不输命？”

言有昭：“你说笑了，试问这世间哪有人能做到不输天不输命？我只是告诉你“命”很无常，有时你想活却活不了，有时你想死却偏偏活下来了。”

“照你这么说，你又怎知自己现在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唐渚有意无意问出这么一句话，似乎背后另有所指又似乎只是好奇随口问一问而已。

直到这时言有昭才算是真正重视起了唐渚，全然没有之前的轻视傲慢之色。

他微微倾斜身子朝前探去，为唐渚拂去袖口上的草屑，眼底一抹流光翩然划过。“你认为能触碰你的是活人还是死人？”他没有直面回答，反倒用另一个问题回答了唐渚的问题。

然而这个问题却叫唐渚的心猛然坠入冰窖之中。

能触碰的自然是活人，可是倘若这个活人身上没有他该有的气息，这人还算是活人吗？隔着衣料传递过来的温度几乎没有，原来傀儡师的体温竟与他手中的傀儡木偶无异，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