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也隐约浮现出一朵夕雾花,花朵占据了镜面一半。
绚丽的花朵中飘出一团团白蒙蒙的东西,飞进街道上被定住的人群中,在他们身边不断打转,然后似乎找到切入口,从他们眉间红光闪耀的地方钻进去。
白蒙蒙的气团与他们的身体融合的一瞬间,他们身后的影子开始慢慢有了变化,脚下的人影变成了一条等身高的鱼,双腿也变成了巨大的鱼尾,他们身上也浮现出许多鱼尾,最后眼睛也发生了变化,变得格外敏锐了。
接着,他们身体里又飞出那团东西钻回镜子里,镜子上面呈现出一条裂纹,中间出现一条奇形怪状的鱼,竟然有六条尾巴,鱼眼睛也绽放出妖娆的紫光。
它的嘴里吐出了五彩泡泡。
每一个泡泡碎裂,都会传出一段佛经。
数个不同声音的佛经在天地间不断回荡着。
唐渚见到这一幕,不由感慨:“灵均的镜子当真是个宝物,不仅能收服上古异兽诵读佛经,还能装载三千世界,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的确很厉害,连我都看不出这面镜子的来历。”云飘疾回忆一番,无奈道:“我记得仙界和鬼域没有这件宝物。”
唐渚愣了愣:“魔界也没有。”
这面铜镜来历成谜,正如灵均的来历同样很蹊跷。
说到灵均的来历,云飘疾倒是有几分好奇,“她兴许是这世间唯一一个通过活人偶之身修炼出来的精怪吧。”
那会儿在无心阁,他就看出灵均不单单只是人偶这么简单了。想不到她身怀异宝不说,还有着一身这么古怪的法术。
“你猜对了,她的确是这世间的唯一。”
唐渚的话引起云飘疾的好奇,问道:“你知道她的来历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都认识一个会操控木偶的人?”唐渚不答反问。
云飘疾一口道出那人的名字,“言有昭。”
“对,就是他,你可还记得他的来历?”
“凰渊谷。”不提言有昭,他也能想到和凰渊谷有关系,毕竟这都是傀儡术一派,当今世上也只有神秘莫测的凰渊谷会傀儡术。可唐渚这么一说,倒更像是在提醒他,他恍然大悟:“灵均和凰渊谷有何渊源?”
唐渚故意吊他胃口,不愿意直接说出答案,而是再次抛出一个让他能慢慢想通的点,他示意云飘疾注意灵均的眼睛。“你记得凰渊谷名声大噪的原因吗?那会儿我可是听说了一个关于眸生夕雾的故事,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正是灵均呢。”
周围显出原形的何罗鱼在空中游动着,摆成一座拱桥的形状抵挡住了木偶人的攻击,乘木偶人毫无招架之力,一起围攻木偶咬着他们不放。
木偶表情僵滞,身体被一块块咬掉,却没有一丝痛楚也没有反抗之意,这种情形之下怎么看都觉得古怪。
阿喵手指摆弄着金丝银线,银线牵动木偶人再次挥舞着剑,对何罗鱼们残忍砍杀,一路劈砍下来势如破竹的气势令人胆寒。
凶残的剑法,精致却没有表情的僵硬面容,这些木偶人生来死去,墨守成规。
没有灵魂,只靠银丝摆弄的躯壳,一旦断了身后的线,他们只是一堆精致又没有生气的废物。
灵均不屑地看了一眼木偶,红润唇瓣勾勒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我以为你丢了我,还能做出第二个、第三个我,现在看来你没能得尝所愿啊。”
“……”阿喵脸色难看,说不出一个字。
下面刀光四射,杀气冲天。
房屋上俩人倒是气氛融和地聊着天。
唐渚悠悠道:“凰渊谷人人都会傀儡术,他们有人操控木偶有人操控尸体,无论是木偶还是尸体,说到底都是没有生命体征的。直到几百年后,凰渊谷出了一位奇才,他将尸体与木偶结合制造出世上第一个活人偶。”
“灵均?”云飘疾道出。
从那以后灵均成了人人争抢的玩物。
有人为她肮脏丑陋的身躯披上一层美丽皮囊,赋予她灵性,教会她修炼,成为世间唯一,而她的一生也将注定坎坷,注定要为她的不同寻常付出余生的代价。
“创造灵均的人成为其他人眼中的眼中钉,不知从何时起凰渊谷流传出一些奇怪的谣言,后来他莫名其妙变成了异类,处处遭受排挤非议。”他手里的碗忽然腾起,化为一块美玉,随着他一句话落下又碎成粉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谓的“异类”不过是那些人怀着恶意接近他的借口而已,他正是看清身边包围着自己的恶意,才会带着灵均一起逃出凰渊谷。”
云飘疾漠然凝视着正在殊死搏斗的二人,“既然选择逃走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会做出决定。”
“不过做这个决定的人后来丢弃了她。”
灵均不止是一具能说能动的人偶,她体内得天独厚的法力是众人争夺的最大原因。他们逃往外面的路上遇见了魔族,那个人受到魔族蛊惑,为了活命舍弃死心塌地跟随的灵均,他在一方天地行走时,灵均却在魔族受尽欺凌。
她沦为玩物,手铐脚镣加身,让她被狼狗拖拽,魔族的人想提升功力就去房中与她交合,在他们眼中她不过是可以随意践踏的炉鼎。因为是人偶没有痛苦没有灵魂,她无法像真正的人活着,更无法像真正的人一样死去,以往她都听从那个人的命令,现在那个人离她而去了,她无所适从的同时也不懂得去反抗,任由自己过着畜生一样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如往常一般回忆过去的时候,她身上多了一样东西,也正是见到这样东西,她才不再只是人偶了。
“他是言有昭吧。”唐渚平静地说着。“不知道胡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他彻底易容成另一个人,连我也被他骗过去了。若非今夜他没有使用傀儡术,还和以往一样只是使用法术,我根本不会知道是他。”
云飘疾一身悠然褪去,猛地眯起细长的双眼,“他是胡亥派来的眼线?”
“也许他现在不止是胡亥的眼线,毕竟胡亥身后还有一个魔皇,他到底听命于谁行事,现在断言还为之过早。”
对面那人狰狞的面容一览无遗,他厌恶憎恨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令她通体生寒。
“当初离开前你可是亲口说过我不过是个可随手丢弃的废物,像我这样的废物你可以拥有很多,难道就是他们吗?”她冷傲注视着残缺的木偶人,他们坏到已经不能令人直视的地步了。“难道他们比我还像人?!”
过了很久阿喵才恢复面目,说道:“他们跟你一样都不是人,所以都不配留在我身边。”
他反手一划,指间的金丝银线尽断,那些木偶人纷纷燃起来,炙热的火焰一点一点吞噬烧灼他们的身体。
但是他们却仍然没有忘记之前主人下达的命令,即使断手断脚也要朝着灵均爬去继续杀她。
灵均踩烂其中一个木偶人的脑袋,谁知其他木偶人像是着魔了一般,全身浴火地站立起来还瞬间分裂出好几个身影围住了她。
透过火影,灵均看向他,嗓音尖锐地喊道:“原来在你眼中我一直都不算是人,那你为什么要让我出现在这个世上?!”她陷入疯狂,眼眸里的夕雾花急速转动起来,映入瞳孔中的阿喵的身影变得极度扭曲。
火焰冲天而起。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她感觉脖颈一凉,听到骨肉分离的声音。明明直直地站着,但是她却看见了自己的双脚,以及缝隙中朝她走过来的那道身影。
唐渚看见灵均人头落地那一刻,愣了一瞬,很快又恢复理智了。
看见阿喵从灵均尸身上拿走镜子的时候,他终于有所动作,他从阿喵手里召唤回那面镜子,还友好地冲呆滞的阿喵挥了挥,“言有昭,你就别想打铜镜的主意了,铜镜有灵会认主,它是不会跟你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