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喝了药再睡吧。”阮柔捧了碗温热的药汁坐到床边,整间屋里都弥漫苦涩的草药味。
床上躺的那人面无血色,灰白的嘴唇轻颤了两下,缓缓睁开双眼。
“柔儿……”阮屹的声音轻飘飘的,颤巍巍的,得人心头都跟揪紧。
“哥,郎中交代了,叫你少说话。”阮柔朝桐离招了下手,两人一同扶阮屹倚坐起来,“昨日我接到了七娘的信,她已在来接我们的路上了。如今已是安全,你放心吧。”
她说舀了一勺汤药,吹了吹,递到哥哥的唇边。
阮屹费力地抿了一小口。干涩的喉咙一时难适应温热的汤药,他忍不住咳嗽两声,胸腔内涌上一股腥甜的味道——
“哥!”阮柔眼看他一口血呕了出来,慌忙放下手里的药碗,一边轻抚他的脊背,一边掏出手帕为他擦拭嘴角的那点猩红。
“阿离,快去叫郎中来!快去!”
桐离答应匆忙出了屋,脚下的步都有些不稳,险些摔倒。
她哪儿见过这样的场面,从小到大跟在阮柔后知晓的都是些深闺里的事,如今眼看阮屹受伤,胸口挨了一刀,腿上的筋骨更是被那些歹人伤了个七八,下又止不住地呕血,她一个小丫头被吓得连路都不会走了,脚下的步却不敢慢。
这样温柔和善的人,绝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屋里苦涩的烟草味掺进了血腥气,阮柔红眼眶,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一下一下地替阮屹擦拭嘴角,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哥,你不会有事的。阿离已经去请郎中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柔儿……”阮屹虚弱地唤了她一声,冰凉的手指紧紧攥住她的衣袖,眼底泛红,“你别哭,哥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想睡。”
泪水终还是不受控制地跌落眼眶,阮柔反握住他的手,轻轻揉搓给他暖手。
“哥你不能睡,郎中这来了,这来了!”她说浑都跟发抖,一次又一次唤阮屹的名字,告诉他不能睡,再坚持一下。
“柔儿,我若真的去了,你……”
“不会的!”阮柔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拼命摇头,“哥你不会死的,你答应过我要一直陪我的,你答应过闻延要亲自送我至爻州的,哥……”
眼看阮屹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阮柔再等不得,挺肚站起来:“人都去哪儿了?为什么还没请郎中来!相爷养了你们这些人都是废物吗!”
守在门口的侍卫赶忙走过来禀报,“夫人息怒!方才门口有个自称七娘的女要见您。”
“七娘?”阮柔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来接他们的付七娘已到,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忙道:“快把人请进来!还有,去看看桐离怎么还没回来,人命关天的大事——”
“夫人。”付七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阮柔抬眼见一熟悉的女影快步走至门口,“奴曾习过医术,兴许能救阮一命。”
“太好了!”阮柔慌忙将付七娘给拉进了屋,“七娘,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哥……求你……”
付七娘瞥了一眼倚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阮屹,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夫人放心,我定将竭尽全力。”
…
“小姐,郎中来了!”
桐离将郎中带回来的时候,上的衣衫都扯坏了大片,面上也沾了泥浆。
她抬眼只见付七娘扶眼眶通红的阮柔坐到了桌前,床上躺的阮屹面上似乎恢复了些许血色。
小丫头怔了一刻,忙带郎中进屋给阮屹诊脉。
阮柔叫她这副样,方才安稳些的心又提了起来,“阿离,你这是怎么了?”
“小姐,奴婢该死!”桐离扑通一声跪在了阮柔面前,“奴婢回来晚了……是奴……奴婢太笨了,路上摔了一跤,又被人抢了荷包……好容易才将郎中给请过来——若真出了什么事,奴婢愿意用自己的姓名赎罪!”
她说话的时候都止不住地哽咽,泪珠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生生从面上的泥浆淌出两道痕迹来。
付七娘站在阮柔后没说话,瞧小姑娘急的模样,也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阮柔倒是正欲劝慰,却得郎中开口:“姑娘可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这位的骨尚且用不到你赎罪呢。”
“先生,如何?”阮柔忙过去询问阮屹的情况。
“这位胸前的伤口虽深,也确实伤了部分心脉,但下已有好转之相,不像方才这位姑娘说得这般严,倒也稀奇。”郎中说捋了两下胡须,眉头紧蹙,“性命已无大碍,接下来只需静养可。但腿上这伤……怕是再难痊愈,日后恐难行走了。”
得阮屹性命无忧时,阮柔欣慰地看了一眼侧的付七娘。
可阮屹这双腿日后若是再难行走,还不知哥醒过来是如何难过……
“先生辛苦了,劳烦先生给我哥开几服药,我稍后会命人去您的医馆拿药。”阮柔说掏出一块碎银递给了郎中。
眼看人走了,桐离还跪在地上一副没缓过神的样,阮柔忙叫她起来,替她捋了捋额角松散下来的发丝。
“如今也用不你偿命了,快去换衣裳洗把脸罢。”
“小姐……”桐离还是不放心阮屹的伤势,毕竟方才还呕了血面色惨白的人,怎的这么会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