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天边泛起鱼肚白,又过了片刻,整个盛京城便被初阳的光芒笼罩在其中。
阳光一寸一寸地驱走每一片黑暗,皇宫内的琉璃瓦和金砖也在初阳的映照下泛起莹莹的光。
李修虔的眉头微皱,缓缓睁开眼来。
手臂有轻微的麻,他僵着身子偏头看去,便见一眉眼娇媚的女子倚在自己的手臂上酣睡着,呼吸平缓,如蝶翼般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不由得有片刻的微怔。
只要不是宿在览瑞宫,翌日清晨他皆会有这么会儿恍惚。
不过这许多年过去了,倒也还算习惯。偶有时候也只是习惯性地发怔,片刻便好。
李修虔缓了缓神,将被枕着的手臂轻轻抽了回来。幸好身侧那人睡得还算熟,这会儿只顺势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睡。
巩幸估摸着时间进了屋里来候着,果然见主子已然坐起身来正在穿衣裳。
他忙过去伺候着穿衣,耷拉着眉眼,没敢看床上躺着的人。
“陛下,今日相国大人送了假帖过来。”
李修虔的眉头不着痕迹地轻蹙了一下,转瞬便舒展开来,“赫寻病了?”
“倒不是。”巩幸弓着身子替他束好了腰带,放轻了声音说,“说是回爻州探亲。”
“……”李修虔没再说话,心中却已是明了。
待巩幸伺候着他梳洗完毕,皇帝的仪驾便离了念芷宫,浩浩荡荡地朝着阅宸宫而去。
念芷宫寝殿的门方才被关上,床上那人紧阖着的双眼便睁开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清明。
杜鸣乔撑着身子坐起来,面上的表情无半丝波动。
贴身侍候的宫女见主子醒了,忙上前递了碗汤药过去,“娘娘,陛下已走远了。”
她垂眼看了看那碗药,褐色的药汁泛着浓郁的苦涩,可这味道却也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杜鸣乔默不作声地接过药碗,捧着它端详了半晌,最后却忽地笑了。
她将碗里的药倒进了一旁的盆盂中,淡淡说道:“日后不必熬药了。”
那宫女面上满是欣喜,连连点头,“娘娘您终于想通了!”
杜鸣乔没理她这茬,摆了摆手说自己还想再睡会儿,便将人给屏退了。
“娘娘终于想通了,日后咱们念芷宫有了皇长子,便是览瑞宫那边也不能奈咱们如何!”
“是啊是啊,即便不是皇子是个公主,也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最金贵的。”
“胡说,咱们娘娘定是要生皇子的!”
“对对对。”
…
窗外的声音她尽数听进耳中,只是心中的苦涩却并不比方才那碗药浅淡。
杜鸣乔紧闭着双眼,却依旧无法阻止那不争气的泪水顺着眼角淌下来。
“我不过是想见你一面……”她喃喃说着,泪水已然打湿了枕头,晕出了一小片的水渍。
你却宁可回那个让你日日梦魇的地方,也不愿见我。
阮柔迷迷糊糊地便被人给抱上了马车,一路上只觉得颠簸,连觉都睡不好了,不由得烦闷。
她胡乱地挥了两下小手,却忽地被一只大手给握住了。
“想要什么?”某人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她听着忍不住拧了拧眉头。
“这床怎么这样晃?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阮柔瘪着嘴抱怨了这么一声,想翻个身继续睡,却忽地觉着身下硌得很,脖子也像是被什么卡着似的。
她眼睛也懒得睁,这么胡乱地摸索下去,却被一只大手猛地扼住了手腕。
“柔儿,别乱摸。”闻延的声音莫名地带了几分嘶哑。
好奇使然,阮柔强撑着困意睁眼去看,忍不住身子猛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