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子矜大惊,一口真气忽地冲喉而出,嘿的一声,居然能够吐气发声。原来此刻剑气冲穴终是见效,吴子矜被点中穴道一一冲开,他手足一获自由,立时冲出,大叫道:帮主万万不可退位,丐帮可缺你不得。
夕阳映照,将地上的影子拖得极长。乔峰愕然回首,右手高举的是一柄晶莹碧鸀的竹杖,正是帮主信物打狗棒。历代帮主都在生前立下继承人并传授打狗棒法口诀,就算突然逝世,也保证薪火得传,帮祚不断。乔峰方当英年,预计总要二十年后方才择才而教,此刻他挺杖伫立,有谁敢出来领受此棒?
乔峰苦笑一声道:吴兄弟,原来是你。你无恙归来,做哥哥的总算了却一桩心事。这帮主么,却是再也当不下去了。徐长老、执法、传功三位,这镇帮宝物便由你三人连同保管。日后再议帮主。
徐长老点头道:也只得如此。正要上前接棒,忽地一个身子拦在前头道:且慢!徐长老看时,却是吴子矜。他素知吴子矜与乔峰相交莫逆,当下道:吴兄弟,大义当前,不可顾念私情。吴子矜沉声道:你说契丹人穷凶极恶,残暴狠毒,乔帮主这些年在本帮中所作所为徐长老都看在眼中,可有一丝相合?徐长老道:他自幼受少林高僧与汪帮主养育教诲,已改了契丹人的凶残习性。
一旁宋长老应声道:既然性子改了,再做我们帮主,有何不妥?乔帮主适才为我们流血受刑,免了我等大罪,本帮之中再无一个及得上他英雄仁义,若是换了别人当帮主,我姓宋的第一个不服。这话说出来,立时有人应和。乔峰素来恩德,忠于他的大有人在。
一时间纷扰立起,支持乔峰的有宋奚吴三长老、吴子矜、大仁、大义、大信分舵舵主及属下,其余人等却是或反对,或默不作声。全冠清高声道:众位兄弟切莫犹疑,要知本领愈大,危害也就愈大,乔帮主一旦作恶,我丐帮免不了灭帮溃散之祸。
奚长老怒道:放屁!你这阴险小人,我看你倒是有九分像那契丹人。全冠清神态自若道:我全某之心,可昭日月。乔帮主我素来是佩服的,只是我大宋男儿,怎可受契丹人号令?此话一出,果然有莫大效力,反对者又多了数十人,双方对峙喝骂,甚或摩拳擦掌,大战一触即发。
吴子矜冷眼望去,全冠清悠然自得,那唇边的一抹笑容此刻望来只觉得无比的邪恶。他心下恼怒,道:全舵主,吴子矜有一事相询,不知可否告知?全冠清笑道:吴兄弟有话请讲。吴子矜道:本帮上代帮主汪帮主,可算得人杰?徐长老变色道:吴子矜你说得什么话?汪帮主自然是大大的英雄豪杰。
全冠清面色微变,已是猜到吴子矜接下去的话语:以汪帮主他老人家的睿智,难不成不知道用契丹人做帮主的害处么?此话一出,纷扰之声顿时弱了不少。全舵主你这般说法,便是在指摘汪帮主识人不明,引狼入室。全冠清神色大是尴尬,咳嗽了一声道:汪帮主他老人家自然英明,他留下了遗书手札,我等方才可拨乱反正,挽救丐帮。
吴子矜嘿嘿冷笑道:徐长老,劳烦你老人家将那信笺念上一遍。徐长老见他对自己如此无礼,胸中大是不快,但见四下众人目光尽皆凝聚在自己身上,当下定了定心神,自怀中取出信笺,念道:字谕丐帮马副帮主、传功长老、执法长老、暨诸长老:乔峰若有亲辽叛汉、助契丹而厌大宋之举者,全帮即行合力击杀,不得有误。下毒行刺,均无不可,下手者有功无罪。汪剑通亲笔。
话语朗朗传出,杏林中一片寂静,乔峰听在耳中,更添伤痛,宛若一柄巨斧在自己的心上剜动。徐长老道:吴兄弟,汪帮主遗命在此,你有什么话说?吴子矜道:徐长老可看清了,信笺上说的是亲辽叛汉,助契丹而厌大宋,诸位兄弟,这些年乔帮主可曾做过半点对不住本帮和大宋的事?徐长老道:这个这个么
众丐大声喧哗:吴兄弟说的是,徐长老你作何解释?全冠清大声道:吴子矜与乔峰相交甚深,自然为他说话。乔峰当真没做亏心事么?那马副帮主之死又如何解释?
一个声音怯生生道:先夫向来不与人结怨,只怕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言下之意,自然是乔峰知马大元手上有信笺,杀人灭口,说话的是身着重孝的马夫人。吴长风大怒道:你放旋即想起对方乃是妇人,不可擅曝粗口,忙不迭闭嘴,但他要说什么众人已知。马夫人扑地跪倒,对着乔峰磕头道:请帮主作主。乔峰心下恚怒,却又不便发作,只是道:嫂子请起。
徐长老道:乔峰你落在马家的折扇作何解释?乔峰举目望去,众人都瞧着自己,目光中憎恨、怜悯之情不一而足,当下慨然道:徐长老,你也忒小看了乔某,以乔某的身手,便是皇宫大内也去得,造访三两个女流之辈住处,也用得着熏香么?更不会慌慌张张将随身物品落下。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有理。乔峰道:众位兄弟莫再为我争执,这帮主我是决计不当了,陷害我之人,日后我必查出,还马大哥一个公道。乔峰有生之年,决不伤一条汉人性命,青山不改,鸀水长流,众位兄弟,乔峰就此告辞。
吴子矜大惊道:帮主别走,我我随你去乔峰回过头来,道:吴兄弟,如今丐帮前途多艰,你可不能离去,这份心意,哥哥领了。唉,我以前只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心阻止你去西夏,如今方知自己是错了。你,你好自为之罢。掉头去了。
段誉大声道:大哥!大哥!你往哪里去?众丐也有人大声挽留帮主。
忽听得呼的一声响,半空中一根竹棒掷了下来,正是乔峰反手将打狗棒飞送而至。徐长老伸手去接,右手刚舀到竹棒,突觉自手掌以至手臂、自手臂以至全身,如中雷电轰击般的一震。他急忙放手,那竹棒一掷而至的余劲不衰,直挺挺的插在地下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