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白衣人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他非常担心地看着恶鬼。
自恶鬼从那处回来,整个人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即使他还是如往常一般的面无表情。
不论是恶鬼,还是白狼,两边势力都停下了动作,可是明眼人都知道,在表面的平静下是暗波汹涌。
——风雨欲来。
所有人都有这种感觉,即将到来的风雨将彻底颠覆整个塔多林。
“我们在十三区的角落里找到了铁链先生,可是粉鞭小姐的具体下落我们还是没有找到……”白衣人说道。
“铁链大叔吗……他还活着就好。”恶鬼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
“铁链先生虽然受了重伤,现在依然昏迷不醒,可生命无碍。”白衣人顿了顿,不知是否该安慰恶鬼,只能笨拙地开口,“也许粉鞭小姐还活着……”
——虽然这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恶鬼微微摇了摇头,叹息般地开口说道:
“……在通往中心区域的那个酒吧的不远处,有一座满是废草的小山丘,那里无人问津……就在那里立一座衣冠坟吧……”
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也只能活在记忆中。
“立下粉鞭的,铁链大叔的……”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在中心区域的誓言——四个人的手搭在一起,做着改变塔多林的梦想,说着绝不背弃任何一个同伴的话。
现在散的散,死的死,伤的伤。
恶鬼开口继续说道:
“……再在旁边,立上我,还有白狼的坟吧……”
他的声音非常涩,还有些哑然。
白衣人一惊,抬头望向恶鬼:
“您……”
最终白衣人还是没问什么,只是手上的拳头略微握紧,应诺退去。
恶鬼并不知立个墓地到底有什么意义——事实上,他觉得自己这样也并不算活着。
——活在世上的恶鬼,与早已死去的人,听着或许有些可笑。
但总归……是个纪念。
可到了真正立碑的时候,恶鬼却犯了难。
真正在墓碑上刻着“粉鞭”,“铁链”,“恶鬼”和“白狼”四个名称的时候,他突然想要大笑——他差点忘了,这个塔多林里的人,从生到死,都只有这他人取下的称号,现如今,连刻在墓碑上的,都不是真正的名字。
恶鬼是后来才流落到塔多林的,但白狼,粉鞭,铁链大叔不一样——他们生来就活在这片区域。
恶鬼盯着粉鞭的墓碑有些发愣。
说到底,那个记忆里鲜活的小姑娘,活了一辈子,却连个真正能代表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恶鬼在粉鞭的坟前站了许久,他回忆了过往的种种,想了许多。
或许才进入塔多林的自己太多天真,一心梦想着改变这个地方。
他想着与同伴与朋友一起改变共同治理,把这个地方变成与外面的世界没什么差别的和平繁华之地。
而白狼,甚者说胡子大叔……其实也没错。
他们的骨子里是塔多林的掠夺与野心,以暴制暴也没什么错——可是这个方法在本质上塔多林没有任何改变。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任何能够随意杀人,抢夺与欺辱的地方,都并不是人类生活的地方。
——所以,在最根本,他与白狼就有了分歧。
或许在最初的时候两人就意识到了这点,可却默契地忽视,扮演着和睦的同伴身份。
——说到底,恶鬼只是一个误入兽场的外来者。
——久到他快要忘却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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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双方的交战在时限到达的那一晚,就激烈爆发。
恶鬼的房间内弥漫着肃穆而压抑的气息,他面无表情地听着送来的战报做下一步规划。
他知道在远处,有个人同样沉着脸处理着这些事务。
——可战况并不理想。
那个谋划了这一切的人,难道会没有准备?
胡子大叔的死,就像一个引子,把所有埋在暗面的人都炸了出来——而这些,就是胡子大叔留给白狼的助力。
当他认为白狼的心性,白狼的能力已经足以继承他的意志,完成他的宏图时——这些人,就是白狼登顶的最后一步台阶。
看着不断传来的噩耗,恶鬼最终揉了揉眉心。
——不管怎样,他还是觉得胡子大叔这个人太过可怕。那个人就算死了,却依然想噩梦一般笼罩整个塔多林。
“在第八街,第十街和第三街的队伍都退了吧。”恶鬼开口说道,他的话一如既往的不容置疑。
可这个命令却让所有部下都迟疑着,他们不知道该不该执行。
恶鬼皱着眉,冷声说到:
“都没听见吗?!让那几个队伍撤离——”
他的眼中是看不尽的深黑:
“然后——做好全员离开塔多林的准备。”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不赞成地皱起眉。
“大人,您……”白衣人焦急地开口,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可是,离开塔多林也不容易……那几个边境处都是白狼的守卫……”
——况且,离开了塔多林,又能去哪里?
——他们本就是被世界抛弃的人,本就是最贫贱最无价值的人。
——这是他们踏上塔多林的第一步,就注定的命运。
“就算难,也总能活几个吧。”恶鬼的话像轻声的叹息,他的手捏着一张刚刚传来的急报,他的指尖不自觉用力,“——白狼他,是在屠杀啊。”
——战败之处,无一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