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看向冰雁,虽然闭着眼睡着,可是明显不开心的脸庞,一定是痛的极深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茜朗带那两个女人,今早他的人汇报说跑了一个,也不知道茜朗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本要去问,听说阿爸去了,便作罢,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就到了这里来,果然,冰雁的情况是这样不好。
羽朗一阵风儿似的回来,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瓶子,放到桌上,挑选着拿了其中两个,坐到床头,分别取出两个透明的小珠,凝重的送到冰雁唇间,以后托她的后脑,助她吞了下去。
然后,他复蹲下身,弯腰趴在冰雁跟前,紧张仔细地看着她的脸。“冰儿,你要快些好起来。”
美朗见他这样,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冰雁一定会没事的,她很坚强。我想她确实有些疲惫,让她歇歇,也许过一阵儿就会好的。”
羽朗轻转眸子侧睨了他一眼,浓密的睫毛下隐隐闪烁着泪光,“你与茜朗总说冰儿犹对我情痴,其实,这么久她与茜朗相濡以沫,如胶似漆,已经血浓于水,不可分割。三弟这次对她的伤害,恐怕是灭顶之灾。她的气血越来越虚弱,我们守在这里,她都没有起色,这让我有种无力之感……”
听羽朗的分析,美朗的神色也惊慌了,心痛的从被子里掏出她的手,低头以唇轻吻之。“冰雁,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不会有事。”
“冰儿……”羽朗哽咽着倾下身,脸颊轻噌了下她额头,手指轻颤着捋她的秀发,望着她忧郁的脸,他心如刀割。“都是我不好,我枉为人夫,居然不知道你的心事,冰儿,你若怜惜我,就不要让我太自责,早点醒过来。我向你保证,再不会让你受苦。”
美朗见羽朗伤悲,也情绪低落。不让冰雁受苦,他和羽朗,能做到吗?
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守着她。
这次,他一定好好守着她。
这是一座不失威武却孤零零的墓。
半山腰上,周边风景秀丽,墓碑高耸,墓堆干净,可见常年有人打扫。
茜朗呆呆的望着这个墓,手脚冰凉,一种奇异的无法言喻的感觉在心里涌动。他对这个墓是陌生的,可是里面硬生生住着他最血亲的人,这让他,竟不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
在他心里,母亲像烟一样,像梦一样,虽然不能触摸却是那么熟悉那么温暖,似乎一直围绕在身边。可是现在,她就这样清晰的在眼前,真实的在眼前,而他不能触摸不到,只能感受到墓碑的冰凉。
他不甘心,他不能忍受这种阻隔。他想扒开墓穴,亲眼见到母亲的骨骼,亲手抱抱自己的母亲。好让真实的感受来证明母亲是存在的,他是有母亲的。
但他又怎能如此惊动母亲,他能拥抱的,以后永远只有这个墓碑。
“茜儿,叫阿妈。”腾波沉重的声音提醒。
茜朗轻轻一颤,神思恢复了几丝清明,张了张口,他困难地说:“阿爸,你先回吧,我想一个人陪阿妈一会儿。”
腾波神色动了动,他在曲珍的墓前,终于听到了他们的孩子叫阿爸叫阿妈,他满足了。没有勉强茜朗,他跪下郑重的磕了三个头,说道:“曲珍,我把我们的茜儿带来了,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他现在长大了,非常的优秀,你好好看看我们的儿子吧。”
说完,利落的起身,没有再看茜朗,直接转身,下山而去。
茜朗耳边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远,缓缓回头,看向阿爸一人行走在曲折的山路间,蓦然间,觉得那背影已经开始有点弯。阿爸老了。
再回头,墓碑依然笔直的竖在他面前,那墓碑上的字,一个一个的让他心酸:腾氏土司夫人曲珍之墓。
夫人……
茜朗眼泪如溪流般潸然泪下。以死,争得夫人之名。是欣慰是悲哀?
闭上眼,双膝重重跪下,手指顺着碑上的刻字凹下去的纹路一路描着,描着。
“阿妈……”艰涩开口,他悲痛欲绝,“阿妈,孩儿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