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更明了,白子画依旧心惊。体弱的琉夏靠某种方式以常芜的精血续命。而常芜,将这块石头狠命插入了心脏,自己鲜血流逝,石头也一同破碎。说凡人贪生怕死,却一样有人宁死不屈!
“常先生……”花千骨哭着要上前,被白子画从身后抱住。
“没用了……”白子画摇摇头,满眼悲悯。
这就是他看到的大劫。自己终究无力,只救得了小骨。
小骨最看不得旁人受苦,何况是死。她还哭个不停,他只好抱住她。又痛又怜,想起她梦中那般执拗要救人,师父的话也不听了,却难责怪。却须责怪。当然,不是现在。
算得到的,算不到的。这一切要如何收场。最惊心,是人心之力。不必法术高超,权倾天下……
“妹妹!”这急切的一声,绝望入骨,似要穿破在场每一个人的双耳和心肺。还继续纵深,地之维,天之柱,撼天动地。
众人惊疑未定,尽皆转头看向这个声音发出的地方。
此人身穿青布麻衣,眉目间分明的线条在发狂中凝成锋刃,手拄拐杖却风驰电掣,转眼间奔到常夏身旁。正是常清。
常清一把抱住生命渐渐流逝的常夏,恸哭不止。
凄恻至极,听得人落泪。花千骨感到师父的怀抱更紧了。她听着听着,哭着哭着,宛然回到大雪中的绝望:师父中毒昏迷,她扶着师父,一步步在雪地里走……师父不能死,无论如何不能死!无论如何不能……
只见腐木鬼僵立着,掐着常夏的脖子,如捻着一束风中摇摆的蒲苇。
维持常夏生命的法子,害了常夏。常夏一死,复仇的砝码空了。孰料线放得太长,钓到的不是敌人,却是自己。
常清哭了许久,终于停下来。四周一片岑寂,如深山无人。
常夏气血已干,嶙峋见骨。腐木鬼黯然松开死去的常夏。
杀阡陌一步上来,要夺常夏的尸身。
常清却兀地抱着常夏站起,不顾剧烈的瘸拐,一步三摇,走到常芜身边。
杀阡陌迈一步走近,猝不及防,常清周身泛出绿光,竟是把杀阡陌弹开了几步远。
常清浑然不察,把常夏的身体放在离腐木鬼较远、离众人较近的一棵桃树下,最易碎的,最珍爱的,如此万般小心。
又把雕塑般的常芜抱了过来,接上那只断了的手臂。低头犹见拧紧的眉头,双手在断臂处画着符咒,绿草一般的光晕流入鲜血。
这入门不久的弟子,医术上能有如此造诣!难怪徐长老惜才!但白子画总感到,常清痴迷医术,不是好学聪颖这般简单。心之所向,从来简单,从来不简单。
常芜静静躺在一株桃树下。断臂已弥合,身如桃树稳固,面容宁静竟生欢喜,也如桃花,其实朴实。
桃树,也就是人间寻常树木。寻常土地,寻常枝干,寻常花色,寻常朵瓣。寻常开落。如人间一般,有苦痛有愿望,有春生夏盛,不免秋冬凋残。还有来年,总在大地,总向天空。大地常在,天空不空。
常清俯身一拜,怆然道:“爹爹,对不起,我……我只能救妹妹,我随你去。”
绿光大震,不见了常氏父子三人。天地广大,方寸之地,自成天地。
“清儿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