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张永生，只觉得眼冒金星，脑子里嗡嗡一片，一股夹杂着腥臭和酸味的气息，使劲的从胃里往喉咙处窜。

别说是要把地上的垃圾清理干净，他脸依靠在座位上的力气都没有。

耳边模模糊糊传来乘务员大呼小叫喊叫声，内心强烈的自尊让他试图扶着车座把手站起来。

奈何身上没有一点的力气，刚刚站立起来的瞬间，身子朝着邻座的方向倒了过去。

“哪里来的土包子，滚开！”

邻座传来一声恶狠狠的叫嚣声，随即，一个带有文身的臂膀，朝着张永生这边狠狠推了一下。

“大哥，方便的话，我能跟您换一下座位吗？”

此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那文身男顺着声音来源一看，发现是一个身上穿着破烂衣服，手上拿着扫帚，正在费劲打扫着张永生吐在过道上呕吐物的一个年轻人。

文身男嘴里骂骂咧咧。

“他妈的，真够晦气，穷酸地方就是恶心的死，坐个车子都能碰到些贱货·······臭的要死······”

纹身男骂骂咧咧，猛的从座位上起身，抬胳膊从上面的行李架上掏出一个精致的包裹，冲着坐在一边摇摇晃晃的张永生翻了一个白眼，抬脚就往外走。

这纹身男的腿，朝着张永生的耷拉在椅子上的腿，猛的踢了一脚。

“哎呀······”

腿上的疼痛，让张永生疼的不禁呻吟出声来，两个胳膊抱着疼痛难忍的腿，不禁连声呻吟。

张永生这一抱腿，倒是腾出更大的空隙来，文身男像是毫无察觉一般，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冷哼声，嘴里叽里咕噜低声辱骂一句，高昂着脑袋从张永生的身边走了过去。

“谢谢，谢谢大哥······”

那身上穿着破烂衣服的年轻人，此时已经把地上的污垢清理干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清水，将地上认真擦洗一遍后，又把张永生衣襟上的呕吐物认真擦拭掉。

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这才擦干净手，把他的包裹背在身上，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弯腰站在一边，冲着走出来的纹身男，不停的说着道谢的话。

迷迷糊糊当中，张永生察觉到，一股温热的东西覆在了他的脑门上，紧接着，一股带着暖流的液体，流入到他的嘴巴里。

“大哥，大哥，你发烧了······我这里有退烧药，我给你喂一片，来张开嘴巴········”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在他的耳畔轻轻响起，张永生下意识的张开嘴巴。

随着吞咽下一个味道又苦又涩的药片，紧接着，又喝了一些水，肚子里那翻江倒海的感觉，才逐渐平息下来。

随着车子颠簸前行，乘务员聒噪的声音再次在张永生耳边响起来。

“一个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刚刚上车就吐，满车厢都是馊臭味！你，把窗户打开！”

乘务员像是训斥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伸出右手，用食指指着吓的不敢抬头的年轻人，大声嚷嚷。

“好，好······”

年轻人哪里经过这种架势，慌乱起身，使出吃奶的力气，就要去打开他身边的窗户。

不管他如何用力，就是打不开。

“乡巴佬，没有坐过大巴车吗？没有见过世面的东西，出来丢人现眼·······”

乘务员颐指气使的叫嚷着，一脸厌恶的表情，用左手捏着鼻子，右手扒拉开车窗上的卡扣，使劲把车窗拉到最大。

风一下子从车窗上灌过来，把椅子闭着眼睛躺在座位上的张永生，冻的不由打个寒噤，浑身瑟缩成一团，身体更是不禁瑟瑟发抖。

“这，这，大姐，这大哥，大哥他病了，怕是冷的很，我再关上一点吧·······”

年轻人壮着胆子，抬头同乘务员询问。

没有人回答。

乘务员早就走到了她的专属位置，耳朵里塞了一个耳机，随着收录机里的音乐，坐在那里摇头晃脑的享受着。

车子飞快的穿行在山路上，冰凉的夜风透过大开的车窗，卷着车窗上的窗帘，啪啦啪啦直响，不停怕打在坐在靠窗附近的年轻人身上。

年轻人着急了。

他胆子小，不敢违背乘务员的意见，唯恐一个不慎，乘务员会把他赶下车去；又担清凉的夜风会让坐在一边的张永生更加不适。

他坐立不安。

他站起来，想把车窗关上，又担心乘务员会走过来找他的麻烦，探着脑袋往乘务员的位置望过去。

刚要起身，一个带有文身的胳膊，狠狠把他推到在位置上。

“妈的，穷地方，人脑子也不全乎！大晚上的，把窗子开这么大，要把人冻死！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脑子进水！”

不由分说，啪的一下子把车窗狠狠拉上，随即，恶狠狠瞪了一眼坐在位置上的年轻人。

年轻人吓的一声不敢吭。

等张永生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

他的身上，盖着一件他的半新不旧的衣服，身边的乘客，不再是原来那个眼露凶光的纹身男，变成了一个瘦弱的小年轻。

年轻人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发黄的体恤，臂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烂的背包，依靠在座位后背上，发出轻微的打鼾声。

昨天上车后的遭遇，一一浮现在张永生的脑海里。

他不禁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