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泪都快下来了。

二爷爷都这么说的话，那岂不是说，就连他都生不由己？

刹那之间，我心中涌起一股无言的伤悲。

“孩子，你还小，见的事少，慢慢的你就懂了，慢慢的，你就懂了……人呢，要给自己信心，俺们这一辈的老家伙，半只脚踩进土里了，早晚都要去地下陪你爷爷，当年我和你年岁差不多的时候，你大爷爷就进去了，过了十来年，就是你爷爷，然后是你四爷爷，这回你们要下地，我陪着你们，一块儿下去……”

二爷爷说完，用手重重地捏了捏我的手掌。

他的手掌好软，力气很散。

手掌上的筋鼓起，全都是老人斑。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二爷。”我垂下脑袋，强忍着没让自己软弱的一面露出来。

我想，我是时候长大了。

人都有长大的时候，不是么？

每个人都该有那个时候，独自面对一切，独自面对一切的挑战，好像从我爹失踪那几年开始，我就开始独处了，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干家务活，跟我娘一起去打麦，挑包谷，背苞米，我记得有一次开家长会，全班的家长几乎都来了，他们都有爸爸，而我娘在忙地里的活儿，那时候正好是放水的时候，娘没法来。

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教室的最后面。

我看着那些有爸爸有妈妈的同学们。

我在……等一个人。

我想，我始终是等不来那个人了，我只有我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我自己。

“二爷，你快去休息，我们小辈长大了，以后的事就留给我们小辈来做。”我将他搀扶起来，拉开门，看到王大宝站在远处，假装在抽烟，我也假装没看到啥，和他说了说我的计划。

我决定跟他一起下地。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去看看我爹。

八村斋说过，会让我见到我爹，既然他说了，那么他好歹会给我一个交代。

我就不相信，八村斋这个老王八蛋满口跑火车，那样的话根本没人给他卖力。

王大宝有些犹豫，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走了一会儿后，他道：“小军啊，这个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给你说，现在不是你能不能见到你爹，是你爹不愿意见你。”

“啊？”我愣神。

“你爹他在医院很好，这会儿他正在写那些鬼画符，那些玩意儿应该是他在地下见到的，八村斋说你爹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如果见到你，他很可能一下子从那种入定的境界跳出来，再进入那种状态就难了，我建议你去看是可以，但是别打扰你爹，咱们悄悄的看看他，确认他身体健康，没有人害他，这就不错了，你觉着呢？”他说道。

这家伙，还跟我玩这一套。

不过，话说回来，他能趁着我不在家，偷偷来我家翻我家的地窖，就说明他不是什么好人，既然不是什么好人，我也犯不着跟他客套。

我问：“什么时候能去？”

“三天后吧，你这段时间正好收拾一下东西，陪陪你娘，另外，这次下地，咱们多半都能出来。”王大宝道。

我哦了一声：“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他想了想，用了一个我没有想到的回答：“因为下去的是你，你爹会写出来一条安全的路，张六他在这儿呆了那么久，其实一直在找你爹留下的地图，这下头的青铜矿，矿洞和墓穴一个一个挨着，还有乱葬岗，很复杂，一般人下去根本找不着北，你爹当年能在下头走个来回，自然有他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