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笑一笑,读的第二首词是宋人欧阳修的那首《鹤冲天》:梅谢粉,柳拖金,香满旧园林。养花天气半晴yin,花好却愁深。花无数,愁无数,花好却愁去。戴花持酒祝东风,千万莫匆匆。
我听懂了那其中的戴花持酒祝东风,千万莫匆匆。
长恨复长恨,裁作短歌行。何人为我楚舞,听我楚狂声。余既滋兰九畹,又树蕙之百亩,秋菊更餐英。门外沧浪水,可以濯吾缨。老和尚读的第三首诗是宋人辛弃疾的那首《水调歌头壬子三山被召,陈端仁给事饮饯席》:一杯酒,问何似,身后名。人间万事,毫发常重泰山轻。悲莫悲生离别,乐莫乐新相识,儿女古今情。富贵非吾事,归与白鸥盟。
在我的印象里,像这位老和尚这样能够上知天文地理、下知诗词歌赋,不仅会察言观se,而且会准确的说出人的吉凶祸福的人举世罕见,可我年纪轻轻就有幸遇上了三位。
其中之一就是峡州南正街上的那个开杂货店的杨大爹(详见拙著:都市系列长篇第二部)。人家是真正的名师出高徒,人家是那个曾经以算命享誉荆沙的刘半仙的爱徒,除了把自己平生的知识和经验、还有技术传给了他,还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了他。杨大爹从荆沙回来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那个老实巴交的竹器厂的工人会身怀绝技,居然能说出一个人的前身今生和后世,就像世间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似的。南正街的人没有谁没有领略过杨神仙的神奇。我也是,所以我才会从九斤变成罗汉的。
另外一人就是郑河那位德高望重的马法师。也是一个瘦瘦的老者、也是一个目光炯炯的大男人,成年累月都是简简单单的布衣短衫,还有些沉默寡言,乍一看就和当地的普通老农无什么区别,可是只要一开口就能吓人一跳,他能猜出对方所思所想,更能说出这个人的吉凶祸福,而且还很乐意的帮人家答疑解惑。不过仅仅就是局限于郑河的范围,说是要把郑河以外的事交给我去做。马君如当然好奇的问过,她的五叔笑而不答,难道从一开始,我的那位师傅就已经对我现在的穷困潦倒早已料定?
第三个就是那个炎热的、桑拿天的夏ri的早上,在三大火炉之一的江城宝通禅寺的放生池旁,那个从我身边路过,仅仅看了我这个呆呆的坐在菩提树下、膝上摊开薄薄的小册子,却神情恍惚、精神不振、又饿又困、身无分文、形同行尸走rou般的年轻人一眼,就能知道我想到了死,想到了解tuo,想到了一了百了的老和尚,因为知道我的一切,就不知不觉的有了慈悲心怀,也就有了拉我这个小拐子一把的想法。
谁都知道,一个人一生如果能遇上一个像这样的超凡tuo俗、能力非凡的神人指点迷津就是最大的幸福,可是我却在自己年轻的时候就有幸结识了三位,那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在峡州,但凡提起杨大爹,所有的人都是恭恭敬敬的说的是杨神仙,都想得到杨大爹的照应。可那个老人就是偏偏喜欢我一个人,不仅给了我那块不能离身的护身符,而且使我成为了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睡百家g的南正街所有人的儿子。
在郑河也是如此,那一带的人但凡碰见马法师,所有人都会恭恭敬敬,连不可一世的村长和供销社主任在内,因为那些神秘的巫术的确有些魔力。可那个德高望重的老者不知为什么也就是喜欢我,不仅让我做他的唯一传人,而且让我成为郑河的地方一霸,沅江小龙的名声越传越远。更要命的是,那个老巫师居然把自己的亲侄女、郑河最漂亮的那个妖艳的女子也送给了我。所谓姻缘天注定不过就是自我安慰,我更相信那就是马法师的有意安排。
而这个在那个夏ri的早上站在我面前的这位瘦瘦的、个子不高、慈眉善目、目光炯炯的老和尚也是和杨大爹、马法师同一类的高人,仅仅看我一眼,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仅仅听我读了几首唐诗宋词元曲,就对我有了怜悯之心;仅仅对我有了一点好感,就想出手拉我一把;更重要的是,老和尚并没有因为我脖子上的那块桃木的护身符说出我显而易见的与道教的渊源,反而说出了那种秘而不宣的巫术,就明显的是告诉我,他知道我所有的一切。
我就知道在我生命的又一个重要的历史转折点上,我又一次遇到高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