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看我听见了什么!”
就在布洛·谢维利克紧张兮兮地瞪了一眼小咒灵,同时谨慎地查探四周时,五条悟以一种“老子闪亮登场”的造型哐叽一下推开大门,背着光站在门框正中央。
如果不看他那张笑得快烂了的脸,这样子还是有些唬人的。
唬人到什么地步呢?
跟玛利亚曾经描述过的,背对着太阳掀起了兜裆布的“英雄人物”有的一拼。
“你的秘密暴露了,谢维利克。”
五条悟抿着嘴也挡不住脸上的笑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时候仿佛带风。布洛也不清楚这种场面和架势到底是如何形成的,但是并不妨碍他理直气壮:
“我没有秘密。”
“啊哦,显然你有。”五条悟看了看小姑娘咒灵,期间着重看了看她嘴巴里嚼得咔嚓响的棒棒糖,又看了看方才被布洛放到茶几上再没有动一口的热茶,脸上的神情简直连复杂都不足以形容。
好吧,布洛承认这是因为自己的言语功底本就一般。
“你为什么要混入人类内部?”
这是已经把谢维利克打成非人类一派了。
好么,这家伙果然早就看破了一切!
布洛·谢维利克面不改色甚至还有点委屈:“什么叫打入?”
“我就是人好吗?”
一个两个都把他开除人籍,可是他明明能够感受到属于自己躯体的温度:每一次呼吸都是那么熟悉和清晰,每一次动作都是那么流畅且具体——他可没有干过穿墙这种傻事。
呵,穿墙的咒灵全都是傻瓜蛋。
旁边坐着的这个小姑娘则是傻瓜蛋中的傻瓜蛋。
明明也没什么深刻执念,但是偏偏要躲在人家地下车库为非作歹。对于看得顺眼的人类就恶狠狠地吓一顿了事,对于看不顺眼的呢?
则是用虽然不大,但是很强壮的拳头把人揍成猪头。
要知道,一般人即使不与咒灵接触,光是被自身产生的咒力包围可能都会引发一些生理与心理的疾病。如果在此基础上受到了咒灵的袭击,那么咒力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将会呈现出几何倍数的增长,几乎可能导致殒命。
所以布洛感觉,把她揍成猪头还是便宜她了。
“那你一身的不正常咒力怎么解释呢?”
与咒灵不同,咒术师的咒力是产于自身。所以根本不会出现谢维利克这种仿佛整个人都笼罩在黑暗的咒力中,且呼出吸入的也都是咒力的情况。
就连咒力量浩渺无穷的五条悟,也不敢说自己能够与这种奇妙的能量融合到如此地步:毕竟,人类还是拥有躯体的。而躯体,永远不可能变成咒力。
所以……看起来连细胞都是咒力形成的布洛·谢维利克你,还有什么理由说自己不是咒灵?!
“啊哦。”
被五条悟点明自身异常的谢维利克有些茫然。他是真的不知道,原来自己现在的细胞都是由咒力形成的呢。
“细胞只是个形象说法啦,形象说法。”
五条悟无奈地挥了挥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就是由咒力组成的,不管那个部位都是咒力聚集体,根本没有人类的活力啊!”
“应该说你自认为人才很奇怪。”
小丑竟是我自己?
布洛感觉事情已经越来越超出自己掌控范围:为什么你们都好像对我了如指掌的样子啊……最了解我的不应该是我自己吗?
怎么什么变化都是由你们发现,什么话都被你们说尽了?
“好吧。”
面对根本没办法推翻的结论,或者说面对固执己见还一脸“我超机智”的人群,是没有可能讲通道理的。布洛只能先后退一小步,暂且承认自己的非人身份。
“那我是不是得从这搬走了?”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五条悟还没回答,小姑娘怜就超大声地发出了应和:“咒灵怎么能和人类在一块儿呢?”
“不像话,堕落!”
……
布洛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直到把她看得缩头缩脑才继续:
“其实就当我是个人也没关系吧?”
“我特别和谐友好来着。”
唔,这种话不太像是布洛·谢维利克会说的话。虽然他有时会在心里沾沾自喜,颇为自得,但是明面上是绝对说不出这样自我夸奖、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话的。
只有厚脸皮的玛利亚才会这么说!
“但是……”五条悟夸张地叹了口气,指了指旁边眼珠子滴溜溜转的小咒灵,“现在大家都知道,你和她有关系了。”
好哇,果然有人在房子里放了监听器!
说说看,你们有这精力,做点儿黑科技咒具不香嘛?
非要防贼一样防着我这么一个光明磊落的大好人?
布洛·谢维利克心里很不服气,但是面上的神色十分平静:“你的意思是,你们是故意的?”
这个问题可是相当关键——
把怜送到他身边,究竟是审视还是好意,这非常关键。
这将会涉及到,布洛未来以何种身份对待咒术师这样一个群体。
“如果我说是安排,你会怎么想?”
五条悟还是笑嘻嘻的模样,此时甚至翘着脚老头似的靠在了沙发背上:
“毫无意义的问题。”
“其实你自己应该知道,被点名身份的那一刻,我们就该分道扬镳。”
是啊,的确如此。
布洛·谢维利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毫无破绽的笑意里看出几分心思:
正因如此,他才不该把怜送到他身边来。
让他一直都当一个不知真相的咒术师不好吗?
人类与咒灵,只要他装装傻,其实根本没有区别。除了他这个拥有【六眼】的咒术师,其余又有谁察觉到他的不对呢?
明明他们本可以慢慢交上朋友的。
想到这儿,布洛忽然就笑了,他似乎有点儿明白五条悟这么着急让自己看清现实,这么急切要让自己与咒术师圈子脱离的缘由了:
咒术界的排外和死板,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所以,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五条悟需要他和咒术师们划清界限。
毕竟,在某些老家族,强大而不讲道理的咒具时刻等待着封印可怖的诅咒,从而得到震慑一方的强大力量。
诅咒与咒术师,有时候也并非你死我活的关系。
他们同样也可能是,驱使与被驱使的关系。
“唉。”
布洛摇头叹气:“我的本本都还没焐热呢。”
“哦,那你完全可以带着它一起走嘛。”五条悟与他一同站起身,慢慢地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朝门边走去,“还有,把这个傻瓜蛋也带走。”
“小小年纪不学好,迟早要被社会毒打。”
临分别时,五条悟还向怜展示了一下铁拳威慑:“不听话的小孩有时候就是需要物理说服哦。”
“你真是个好人。”
布洛看着他那丑不拉几的太阳镜下的六眼,感受到身体内部的能量与这个世界的共鸣——
那是久违的感知,那是无穷远处的呼唤,同样的,那是他早就已经遗忘的共鸣——
那是世界意识。
他第一次,清醒地以自我的视角感知到世界意识的存在。
世界意识无处不在,世界意识无可匹敌。
这样不可名状的盛大之前,布洛·谢维利克只感到自己的渺小。
曾经的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情、怎样的姿态,匍匐在世界意识之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