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情况的患者在国内我已经治愈过好多例了,他的状况甚至比我治愈过的最严重的患者还要好得多。只是治疗的费用是非常的高。”
“至少需要花费多少钱?”
“至少要超过百万,甚至更高。如果说患者具备手术的条件后转院到中国会比新加坡的花费要少一些,最主要的是新加坡天气的酷热对于手术后的疗养很不利。”
傅铭宇听到廖医生的说法心情很是沉重,花费至少超过百万,像新加坡裕廊岛这样的工程即使保证质量和工期,处处精打细算又能有几个百万的利润。稍有不慎几百号的人白忙活不说,还要出现严重的亏损。那样对于dd公司来说日子就更难过了。
“傅经理,患者的家属要求跟您说话。”翻译张雨涵来到他的身边跟他说。
尽管晚上早已经下班了,傅铭宇还没有离开医院,坐在阿布病床旁边的椅子上,阿布的右腿裹着厚厚的石膏,躺在病床上的黑小子一动都不能动,似睡非睡的痛苦表情让这个本来难看的家伙看上去又多了几分可怜。傅铭宇并没有把廖医生的话跟他说。
“这么快,患者的家属都来到新加坡了吗?”
“没有,是他门在印度走了很远的路,才找到了一个能视频通话的地方。”
傅铭宇从张雨涵手里接过了手机,那边的人每说一句话张雨涵翻译一句。
是阿布的母亲和哥哥,从他母亲的长相不难知道阿布为什么会长的那样的黑,完全是得到他母亲的遗传。他的哥哥长得比阿布还要丑,大鼻子,小眼睛,小个头。尽管他们尽量都是用英语,还夹杂着印度地方的土话,加上通话的信号极差,有时候张雨涵不得不让他们把刚刚说过的话再用英语好好的重说一遍。
也许阿布的母亲看到了这个对她孩子治疗说的算的中国人就坐在了她儿子的病床边。提出了要求要跟他单独谈谈。
以前的时候,傅铭宇曾经把一个印度人跟他讲的一个故事当成了传说和笑话。但是他跟阿布的母亲和哥哥谈完话以后,确信那个人说的一定是真是的。
说在印度如果一个犯了故意伤害致死罪,犯罪嫌疑人只要给受害者的家属一头犍牛就免于法律的起诉,法律也不再追究。
让傅铭宇没有想到的是,阿布的母亲跟哥哥居然提出了不要再把治疗的费用浪费在给阿布的救治上,他们希望dd公司能给他们一笔一次性的补偿金,他们就会把阿布接回印度,并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找dd公司的麻烦。好像他们已经知道新加坡医生对阿布做出的诊断。
傅铭宇让翻译问起这笔一次性的补偿金是多少的时候,那边的人犹豫了一会,似乎又慎重的进行了一番商议,说三万新币。
尽管阿布的母亲和哥哥一再说不要把他们的计划告诉给阿布,傅铭宇觉得这样做对于阿布来说未免有些残忍。在接通电话他母亲要求跟傅铭宇单独谈谈的时候,阿布也许就意识到了会有这样的一个结果。当傅铭宇把他母亲跟他哥哥的计划告诉给阿布的时候,阿布伸出了仅能活动的双手,紧紧地把傅铭宇的右手攥住了,眼睛里流着祈求的泪水,一个劲的用英语说,救救我,救救我。如果答应了他母亲跟他哥哥的计划,回去他们不会在他身上花费一分钱的治疗费用,他们会用这笔钱给他的两个哥哥娶媳妇,建房屋,那样他就会很快的死去,他知道他的病情根本没有达到死亡的程度。
上身穿着一件乳白色的半袖衫,他到新加坡来的前一天妻子特意到专卖店按着他的体型尺寸买来装在了行李箱里。从衬衣合身的大小来看他的体型跟他离开家时没有多大的变化。头发跟离开家比起来白得更多了,受到新加坡强烈阳光紫外线的辐射原本略显白皙的脸色变成了淡淡的红褐色,唯一没有改变的依然是慢声慢语一句接一句的说话口气。从他说话的口气里就像是每一句话都在心里打好了腹稿,要不就是早已考虑好了这样说这样做的后果会是什么。尽管人们已经知道他的意图,经过这么多人的表态和劝说他们以为他一定是会改变主意的,毕竟执意按着他的意图做下去对他不会有一点点的好处,甚至会受到dd公司严重的处分,别人也会跟着他背黑锅。
坐在会议室里傅铭宇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
“我知道这样做没有一点点的好处,但是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原本健康的人在咱们这里受到了伤害,如果没有一点能够治愈的机会也就算了,如果有可能治愈的机会而放弃我的良心是会永远不安的。确切的说他这是工伤,工伤就应该得到最优厚的待遇,我们不能因为怕花更多的钱,怕给公司带来更多的损失,怕连累到我们个人而只想到对咱们个人有利的事,放弃了对他治愈的机会。使一个有可能恢复健康的人永远的残疾下去,特别是像阿布说的,如果按着他的母亲和哥哥的说法给与赔偿的话,那就等于是对他的放弃治疗,等于让他很快就会死去。一个曾经是健康的人一下子变成了终身残疾,一个曾经想给家庭和亲人做出点贡献的人一下子成了家人的累赘和负担,他的心里将会遭受怎样的打击、摧残和挫折。那样的生活对于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来说不如直接的死去。因此放弃对他的治疗就等于间接地把他推向了死亡。这样的事想想都让我感到可怕,因此我决定竭尽全力对阿布进行救治,哪怕是结果遇到的是只有百分之十的失败,哪怕是所有的费用都有我一个人来承担,我也要执意这样做下去。电力的发生和发展无不是为了改善大多数人的生活待遇,也就说让所有的人都生活的更好,既然是这样,我们就更应该尊重那些为这个事业而牺牲的人,更应该让他们享受到更好的福利和待遇。最起码不应该让他们感到一点点的残忍和失望。”
“我绝不赞成你这样一意孤行的做法,咱们在外面苦打苦拼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几万,而他一次就要花掉上百万,那是咱们十几年都换不来的,咱们这么干到底是为了什么?咱们这样做值得吗?他的母亲跟他的哥哥已经提出了更好的解决办法,再说廖医生说有百分之九十的希望,这还仅仅是一个医生的说法,谁又知道他是在把仅有百分之十甚至更低的希望说成是百分之九十,即使是失败他也不会受到一点的损失,甚至不会负一点的责任。咱们可不能拿着公司的命运去跟一个不负任何责任的大夫去博弈。从郝永恒身上傅铭宇知道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但是事情归事情,他绝不会放弃的。
“事情并不是那个道理,这些钱并不是实实在在的给他个人去享用了,阿布到dd公司的时候是一个健康的人,是在咱们dd公司出的事,咱们只不过尽最大的努力还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这的确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也许因为这笔巨大数目的款项dd公司会让我引咎辞职,我不能因为个人的利益而不顾他人的死活,假如没有一点可能治愈的希望也就算了。我们都知道dd公司现在的局面很不景气,但是一个企业的生存和发展决不能从这方面来节省开支。”傅铭宇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总觉得那双祈求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那是对生的祈求,祈求能够好好的活下去,世上没有一个人心甘情愿的做到高兴的死去,希望家里的人拿着他的抚恤金去好好的过日子对于有这样想法的家人也不值得把钱给他们去花销,哪怕是最少的钱。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不知道他们是对傅铭宇说出的话在深深地思考,还是对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在思考。
傅铭宇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会给他带来一点点好处的。接着说。
“秦穆公在发现一群野人把他最心爱的宝马偷走杀掉吃肉的时候,就连这些野人都知道这将会是一个让人不可饶恕的结局,直接招致秦穆公的杀戮,或者说换做任何的一个君主都会是这样做的,要知道秦国最早的时候没有固定的疆域,依靠养马才得到周天子的赏识,可见一匹心爱的宝马在秦穆公的心里的位置有多么的重要。如果秦穆公直接把那些野人给杀掉也是常理之事,但是作为一个国君如果没有一个超凡的大度,很难成就超凡的历史功业,即使把那些偷马贼给杀了,他的宝马也不可能再活下来了。于是秦穆公说,
我听说吃了宝马的肉,如果不喝好酒是会死人的。
于是秦穆公又派人给那些野人送去了一坛好酒。野人尽管做事鲁莽,但他们也是人,是人不可能不考虑事情严重性。是秦穆公的大度、宽容和善良拯救了他们的生命,秦穆公并没有想到以后会有任何的报答。在秦穆公被重重围困将要死亡的时候,一下子冲过来三百多个野人拼下自己的性命解救危难之中的秦穆公。尽管这个故事跟咱们今天的事情有些不搭边,但是这种以性命回报性命,以善良回报善良,以责任回报责任的道理是自古传承下来的,是相通的,中国正是有着这种坚实厚重的文化灵魂在代代的传承着,才使得国运在遭到一次次危难的时候又坚强的挺立了起来。作为dd公司来说我们更应该把这种文化灵魂传承下去,这样不但不会阻碍企业的发展还会使以后的路子越走越宽。
在国内的时候,我们代表dd公司做的每一件事工人们都看在眼里,在国外,来到新加坡我们做的每一件事不但新加坡人看在眼里,跟咱们在一起配合的印度人和日本人也看在眼里。我们在这里除了代表dd公司形象,代表中国hn的形象,还代表着中国的形象。
会议结束了,祁大成把杯子里碧螺春一口喝了下去,茶叶也跟着冲进了嘴里,他嚼着茶叶的细梗细细的品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