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珩邑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佝偻着背,连嘴唇都颤抖得说话也说不利索了。
他看起来就是个可怜的老人,任谁看了都会于心不忍吧。
可是司空墐不为所动,她的眼睛很冷,一片寂灭,那样寒凉的样子,似乎天地间没有什么能让她动容。夏珩邑没再说话,停下来等情绪平复一点。
穆啸尘在旁边静静坐着抽烟,整间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穆啸尘浑身释放出来的冷气令这屋子也冷了几分。
你装得再可怜也没用,就算从这监狱里出去了,只要有我在你以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还不如直接干脆的了结,早点投胎,下辈子别再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了。
我没想过要从这里出去。夏珩邑揩了一下眼角,看着司空墐,事到如今我也没想过要从这里出去了。只是阿墐,能不能在我临死之前,原谅我?我不想带着这一世的罪孽去到下一个轮回啊
原不原谅你,你自己到九泉之下去问我的母亲。你的罪孽我没有资格评判。司空墐把一个用手帕包着的玉镯从窗口递了进去。
玉镯通身剔透,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
夏珩邑在看清楚这个玉镯的瞬间,瞳孔猛的震动了一下。
这个玉镯,是二十多前夏珩邑送给宋宛夕的定情信物,那时候他还没什么钱,为了这个玉镯他起早贪黑在工地干了很久,他还记得宋宛夕接到这个玉镯的时候又哭又笑,滑稽又狼狈。
我母亲说,有朝一日要把这个东西还给你,这辈子她没欠你什么,也不会带着你的任何东西走。
夏珩邑全身一震,突然开始颤抖,他一双浑浊的眼睛里猛然间含满了泪水,一眼看去便是难以掩盖的撕心裂肺的痛楚。
司空墐缓缓站起身。
都不重要了,不管这一刻夏珩邑是不是真的悔过,是不是真的难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宋宛夕已经过完了她的一生,若是有轮回,她现在肯定也是个可爱的小朋友了,她定会有光华灿烂的一生,从此这世间再无二十多年前那个万千宠爱于一生的宋家千金。
泪水模糊了司空墐的视线,她缓缓转身往外走。
阿墐!身后夏珩邑的声音苍老哀痛,撕心裂肺,阿墐,我曾经,也对你很好很好过,在你七岁之前,我也是一个很好的爸爸,我不是、不是一直都那么糟糕的啊!
司空墐的脚步微顿,她没有回头。
如果人生再来一次,我一定会好好和你母亲过日子,一定会好好爱你们。阿墐,我知道错了,你要原谅我!身后夏珩邑的声音字字泣泪,急促苍凉,人之将死,他像是想要抓住那些逝去的日子,想让人生从头来过。
可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从头来过?
司空墐没有犹豫,决然的走出了大门。
从监狱里出来,迎面便撞上了五月炽烈的阳光,她走到一棵树下,光从参天大树的树缝间漏进来,落在脸上,斑驳的一片。
她仰起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一颗一颗,渐渐连成了线。
真难过啊,明明她才二十岁,经历了父母反目,经历了血海深仇,亲人一个个离散,最终留下她一个人孤独的在这人世间。
不知道别的女孩子二十岁都在做什么呢?
别的女孩子,二十岁应该还在读大学吧,有一个健康快乐的家庭,父母捧在手心里,炽热而又心怀期待的奔向遥远的未来。
她的未来,又在哪里?
模模糊糊中,有一双手揽住了她的肩膀,顺势一带,她就跌入那人宽阔的胸膛里。
司空墐,你还有我呢。穆啸尘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是从未有过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