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爷子逝世的消息引发不小的轰动,事发突然,无数人为止震惊和哀叹。
时尚圈殿堂级人物就此陨落,受过周老爷子恩惠的都赶来灵堂送他最后一程。
周老爷子被安葬在周家祖坟长眠,葬礼结束,乔言艺仍然觉得一切是如此地不真实。
她曾为爷爷拍的照片,爷爷在遗书中特地交代在他离开后使用,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见。
世界黑暗又混沌,周家老宅也笼罩在冷清和悲伤之中。
周诗卉整日以泪洗面,乔言艺陪着她寸步不离,而周临萧在葬礼期间从容冷静处理各项事宜,结束后一刻也没有闲着,回到梅登又成为名副其实的工作狂。
每天晚上安抚周诗卉入睡以后,乔言艺都会在客厅里等周临萧回来。
周临萧会沉默着给她一个拥抱,然后上楼把自己反锁在周老爷子的卧室里,一待就是一整晚。
很多时候乔言艺都觉得,将悲伤外露是种切实有效的发泄途径,反而什么都不说,装得像个没事人继续按部就班生活,才更让人担心。
这天晚上,乔言艺喂周诗卉吃完感冒药下楼,被管家告知周临萧已经回来了。
乔言艺来到周老爷子的卧室,本想敲门喊周临萧出来吃点东西,轻轻一推,门自动打开。
想来是周临萧忘记上锁,乔言艺径自走了进去。
周临萧抱膝蜷缩在墙角,旁边的深棕色古董时钟将他的身体遮挡了大半,乔言艺走近才看到他的人影,笼罩在阴影中,整个人如置身在寒冷的冰窖中。
乔言艺赶忙上前抱住周临萧,想要将温度传到他的身体里。
周临萧在发抖,乔言艺能清晰感知到,屋子里安静到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乔言艺轻抚着周临萧的背,柔声道:“跟我出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周临萧手中紧紧攥着周老爷子亲笔写下的遗书,始终没有吱声。
明明前一天,她还在和爷爷一块玩游戏,第二天便有噩耗传来,乔言艺怎么可能不难过,可是她知道,周临萧和姑姑需要她,回来后一直保持着理智和冷静。
白天用工作麻痹自己,晚上放任自己经受折磨,想到周临萧的痛苦,乔言艺的心像被戳得千疮百孔,有些支撑不住,责任心又让她煎熬着,不能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
“临萧。”乔言艺喊道,“爷爷那么爱你,他一定希望你好好的,替他将梅登的传奇延续下去。”
乔言艺的一声安慰,将周临萧压抑许久的痛楚尽数勾勒出来,“艺儿你知道吗?我眼睁睁地看着爷爷在我面前倒下,他的身体开始变凉,我怎么喊他都听不见,我救不了他,那一幕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的声音尤为虚弱,乔言艺仰头努力让泪水回流:“不是你的错,临萧,这只是个意外,我们谁也不想看着它发生。”
“我想保护我爱的人不受伤害,可是我没有做到,不管是你还是爷爷,都让我明白自己是多么没用。”
周临萧将头枕在乔言艺的肩上,眼眶泛红,乔言艺抬手帮他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他的脆弱,他的无助无一不让她心疼。
乔言艺:“临萧,不要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很好,你是爷爷的骄傲,也是我的骄傲。”
你总是想给身边人最好的庇护,可是人的精力有限,你也会有疲乏的时候,所以别再逞强,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第二天,周临萧照例前往梅登总部,中午的时候,乔言艺特地过去给他送了爱心便当。
听钟意说,周临萧几乎没怎么吃东西,那哪行啊,作为梅登集团的总裁夫人,监督大boss好好吃饭是责任也是使命。
周临萧正在处理文件,显然没料到乔言艺会来,顾不得他抬起头茫然的目光,乔言艺拎着便当袋走过去,大大方方坐在他的腿上。
周临萧轻轻叹了口气,“艺儿,我在忙,别闹,我让钟意送你回去。”
“周临萧你要不要脸啊。”乔言艺打开便当袋,毫不留情白了他一眼,“当初卖惨把我骗来办公室的是你,现在想赶我走的又是你,我堂堂《风尚》和《ia》王牌摄影师,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偶吗?要不怎么说男人善变,朝三暮四,喜新厌旧,周临萧我看清你了,没什么好说的,我这就走。”
周临萧被乔言艺怼得甘拜下风,单手环住她的腰:“艺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乔言艺反问,语气相当不悦,“刚来就要赶我走,鬼知道你是不是藏了别的女人,或者,别的男人。我这人很大度的,你要是有就大大方方承认,我会退出,还你自由,让你们双宿双飞。”
这话……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周临萧摇头否认:“没有艺儿,你别乱想,我只喜欢你一个,也只会拥有你一个。”
乔言艺取出木制便当盒,打开,“周总,你表忠心的时候到了,把我做的爱心便当吃完,我就相信你。”
这是个极为丰盛的便当,右侧的米饭被乔言艺摆放成笑脸小白兔的模样,胡萝卜当腮红,海苔片剪成眼睛、鼻子和嘴巴的模样,旁边肉类和蔬菜搭配得很漂亮,五颜六色的,上面还放着一只爱心形状的荷包蛋。
乔言艺将筷子塞到周临萧手中:“我做了一上午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要是敢浪费,以后都别想上我的床,我会坚定不移地让你当素食主义者。”
小时候屡屡遭受黑暗料理的荼毒,周临萧选择自食其力,练就一手好厨艺,除了姑姑以外,他从来没想过还会有人把做好的食物递到他的面前,简单的温暖,感动却是不言而喻。
周临萧接过筷子,乔言艺觉得自己再坐他腿上会影响他享用美食,双脚刚着地,又被周临萧给拉了回来,恢复原来的姿势。
周临萧吃的津津有味,乔言艺轻笑:“如果你喜欢,以后我经常给你做,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学习能力很强的,只要有菜谱,一定可以做到包你满意。”
周临萧弯唇:“艺儿,谢谢你。”
爱心便当被吃得干干净净,乔言艺甚是欣慰,饶有兴致捏着周临萧的脸,说道:“把周末的时间空出来给我,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周临萧疑惑不解。
乔言艺挑眉,故作神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周六一大早,乔言艺将周临萧推进法拉利副驾,贴心地帮他系好安全带,自己则坐回驾驶座,将车子发动,打喊口号:“秘密基地,go!”
开车是个比较累的活,刚驶出星澜湾没多久,周临萧说:“艺儿,我来开吧。”
“不要。”乔言艺一口回绝,“我的秘密基地一般人找不到,你别影响我脑内磁场,记错了路我们今晚就要去山沟沟里喝西北风。”
这不是有导航吗?周临萧哑然失笑。
直到后半程导航失效,周临萧才惊觉“秘密基地”的称谓不是虚的,艺儿方向感不太好,能把路记得这般清楚实属难得,这里应该对她很重要吧。
车子驶过巍峨的群山,转眼又是另一方天地。
“这个地方叫做风漫里,多年来保留着古朴又原生态的水乡风貌,以前爷爷带我来这里的时候,先是坐大巴,然后他骑自行车载我,去年才刚刚通车,知道的人不多,还没有被地图收录。”
十指紧扣行走在青石板古道上,乔言艺是这么介绍的,抵达尽头的中式庭院,乔言艺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木制大门。
初夏时节的庭院和冬日完全不同,满眼皆是盎然的绿意,似锦的繁花映染着青砖瓦黛,远处重峦叠嶂,画面美不胜收。
乔言艺一边带着周临萧自下而上参观,一边说:“这里是我爷爷留给我的,每当我心情不好,就会到这里待上两三天,将纷纷扰扰隔绝,回归简单与纯粹的生活。”
两层格局的lofter,阳光透过一整面墙的玻璃窗洒了进来,暖融融的感觉,荡涤着扎根在周临萧心底的阴霾。
露台连通卧室,风吹动着墙外高大的梧桐树叶片,落下一地斑驳。
中午时分,乔言艺和周临萧坐在露台上吃火锅。
食材、调味料和火锅器具都是从源江市带来的,锅中的番茄汤底翻滚,乔言艺将肥牛卷以及各类丸子全都丢了进去,周临萧则将拌好调料的碗放在了她的面前。
吃火锅在乔言艺眼中是件很幸福的事,以前要对自己进行严格的身材管理,每次吃都不尽兴,这次她打算豁出去了,既然来到风漫里,就不要有所顾忌,放下思想包袱,大不了回去以后让周临萧监督她减肥,多大点事嘛。
周临萧从锅里捞出肥牛和丸子放入乔言艺碗中,乔言艺咬了一口肥牛,心满意足地说:“临萧,我太开心了,今天我这条命是火锅给的,你别阻止我,我要把过去二十多年失去的火锅都补回来了。”
这么夸张?周临萧被乔言艺激动的说辞逗乐,“好,你想吃多少吃多少,这里吃不够,我们回家继续。”
乔言艺单手托腮,想了想说:“对于以前的我来说,风漫里是一个世界,外面是另一个世界,我总是想在这里把负面情绪都挥霍干净,这样离开以后我又会是一个全新的自己。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临萧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世界。”
并肩而坐,周临萧宛如柔软的羽毛轻轻刷过,没等他开口,乔言艺举起面前的玻璃杯:“爷爷不在了,风漫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为我们拥有共同的小秘密干杯。”
周临萧配合地和乔言艺碰杯,将杯中的酸梅汁一饮而尽,“所以那次你甩了离婚协议书后,我一直找不到你,你就是来到了这里对不对。”
乔言艺点头,“我在这里大概待了半个月,阿栖一个电话,我就去了伦敦。”
“我很庆幸自己去了伦敦,把你找回来。”周临萧打开手机相册,递到乔言艺面前,“有个礼物想送你。”
“这是什么?”乔言艺凑近才看到是设计图纸,后面还有几张海岛照片。
“我买了一座岛,打算按照你在动森里建的那样,一比一还原,图纸是我自己深化的,施工需要两三年时间,我先告诉你,把宠妻好男人的标签坐实。”
乔言艺差点忘了,周临萧是建筑系高材生,搞这么浪漫谁不想投怀送抱。
动森里的岛她建的可辛苦了,每一寸土地都是亲手劳作的成果,周临萧愿意帮她还原臆想中的童话世界,很让人感动的好吗?
乔言艺眼眶湿润,把钻戒从手指上取下来,塞进周临萧手里:“你还欠我一个求婚,就现在,让肥牛肥羊虾滑脆毛肚撒尿牛丸成为我们的见证人。”
周临萧含笑,单膝跪地,将戒指高举:“艺儿,嫁给我吧。”
乔言艺拿起漏勺,从火锅里捞出一堆食物,很认真地问:“有个姓周的老男人向我求婚了,如果你们舍不得我,不同意我嫁,那我就不嫁!”
周临萧:……还能有这种操作?
片刻过后,乔言艺点了点头,将食物放回碗里,看向周临萧:“见证人怕我把它们吃掉,要你赶紧带我走,既然这样,那我就勉为其难嫁给你吧,你各方面都不错,我也不亏。”
周临萧转动着手中的戒指:“既然乔小姐这么勉强,不妨再考虑一下。”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乔言艺拔高音量强调,把右手伸了过去,“赶紧的,把戒指给本仙女戴上。”
周临萧帮乔言艺戴上戒指,深情注视她说:“在对的时间遇到你是我的幸运,我爱你,此生不变。”
——
“周临萧你这个混蛋,抓鱼就抓鱼,干嘛泼我水,害我湿身你又可以趁机欺负我了是不是!”
“我喊你注意身后,你自己不躲,怪我咯?”
“你以为就你会泼水,我也会!有本事你别跑,看招!”
清澈的溪水中,乔言艺追着周临萧狂奔,原本的捉鱼捞虾环节,被童心未眠的俩人变成泼水大战。
“乔三岁”从头到脚湿到脚,“周三岁”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乔三岁”气得一屁股坐在水里,“周三岁”这才打住,伸手过去把她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