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隆隆的声音吵醒了司空浔,一睁眼,老爸的大脸就在眼前,吓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但司空钧并没有骂他,甚至都没注意到他醒了过来,只是闭着眼睛,发出轻微的鼾声。这时司空浔才发现他们爷儿俩头挨头躺在一张床上,而这个房间,就是塅子镇招待所里,风瑾给他开的那间房。
自己原本穿在身上那件破破烂烂还淋了个透湿的衣服已经被换了下来,身上的擦伤都贴上了创可贴,头发上也残留着香皂的气味——看来是老爸帮昏睡的他洗了澡、处理了伤口、换了衣服,然后才跟他一起躺在床上睡了过去,衣服都没脱,眼镜也没摘。
听狄墨说老爸是昨晚连夜赶来的,一宿没合眼。一路跑来那么折腾,到了这儿还得照顾他……老爸一定也累坏了。
司空浔轻手轻脚地下床,帮老爸盖好被子摘下眼镜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外面天已经黑透了,雨已经停了,但却还能听到轰隆隆的声音,司空浔走到悬廊上往玉腰山的方向望去,远处山岭的轮廓已经明显改变了——原来那隆隆声,是泥石流的声音。
好在塅子镇离玉腰山有一段距离,地势也偏高,这才没有受到泥石流的波及。
“咕——!”
肚子突然发出一声哀鸣,甚至响过了外面的隆隆声。
司空浔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他知道再由着自己这肚子如此气势如虹地大呼小叫,他后半夜就别想睡着了。
回头想想,今天一整个白天他都在山上打打杀杀,中途也就是抽空跟风瑾各自塞了几口随身携带的压缩饼干,根本没机会正经吃饭。当时全身心都在战斗上倒是没什么感觉,现在放松下来了,简直饿得像有一只手快从嗓子眼儿里伸出来找吃的一样!
但压缩饼干还是算了。他决定下楼到厨房看看,起码能找到个冷馒头什么的吧?
但刚走出门,司空浔却发现,走廊另一头的房间亮着灯。
没记错的话,那是高铁的房间。
他醒了!
司空浔赶紧走了过去,现在高铁是他唯一担心的人了。
毒贩的寨子已经烧成了灰,主犯蛊婆和族长虽然都不知所踪,但整座山都化为了火海,水路则有穆涛他们盯着,那两个家伙应该不可能逃得出来。
至于寨子里那些从犯村民,洪警官应该已经带着走水路逃出来了吧?但在那样的大火里逃命尚且不易,那些通过贩卖毒品蝶惘生赚取的不义之财肯定是没得救了,而他们就算捡回一命逃出了玉腰山,也还有不知多少年的大牢等着他们去蹲呢。这也算恶有恶报了。
一切,都结束了。
但唯独对高铁而言,这个结局,非常糟糕。
屋里昏黄的灯光透过格子窗,在屋外的地面上映照出了高铁的轮廓,那么晚了,他不打算睡觉吗?
也是,换作是司空浔,也不可能睡得着。
突然人影高高举起手,而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刀子!
他想自杀?!
“诶诶诶——!大叔!不行!!”
司空浔惊叫着冲上去用力撞向窗户,窗户没锁,被他这么一撞,“咚”地大开差点拍在了高铁的脸上,高铁被他吓了一大跳,保持着举刀的姿势望着他僵在了原地,手上的刀却“啪嗒”一声掉在了窗前的台桌上。
这时司空浔才发现,高铁刚刚确实举着刀子,但那却只是一把画油画用的调色刀。
“小、小同学?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大呼小叫什么呀?这房子隔音不好,待会儿把其他人吵醒了人家会骂你的!”高铁唠唠叨叨地说了起来。
“我……大、大晚上的你不也没睡觉吗?举着刀我还以为你要……吓死我了!你刚刚到底是要干嘛啊?”司空浔尴尬得红着脸反问道。
“我……哈……是啊,我这是要干嘛啊……?”
高铁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画板,沮丧地苦笑道。
他手里那幅画,正是他昨天给司空浔看过的那副未完成的少女画像。漫天蝶舞中,少女亭亭玉立,但面容却只是铅笔草草勾勒的轮廓。
高铁对它十分地重视,以至于他今早在听说上山可能有危险的的时候,立刻就决定不把这幅画背上山去了,当时他说:“如果在山上找到她,那我就带她下山来看,然后当着她的面把它画完。”
可现在……
“今天白天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跟你们在山上走散了,然后……我怎么昏过去了?怎么又被救下山?怎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高铁垂着头说道。
“……”司空浔张了张嘴却最终没有出声。他也不知道今天白天高铁有没有和蝶惘生相见,他们有没有互诉衷肠,哪怕短短的半天也好,高铁有没有想起自己的“初恋情人”的面容,到底是什么样子。
但,蝶惘生是怎么烧起来的?那金色的三昧真火终结了一切,但到底是谁动的手?绝不是一直忌惮在山上放火会伤及无辜的风瑾,也不是专精木行方术的穆涛,狄墨来这趟的目的就是为了保下蝶惘生,蛊婆更是没理由毁掉自己力量的源泉……
那不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吗?
蝶惘生把恋人托付给狄墨保护后,烧毁了自己。
她拉着利用自己的那些人,一起走向了灭亡。
所以,高铁什么都不记得也就完全不奇怪了。
因为不记得就不会伤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