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 / 2)

很意外吧?

老实说,刚知道有这么个儿子的时候,程令卓自己都是五雷轰顶。

时间拨回到程令卓二十一岁那年,大三的暑假。

那年发生了什么事?

他妈妈病重,亟需高昂医疗费用,原本的资助者迟以恒试图抢夺他女朋友,他愤而拒绝了这个黑心商人别有所图的慷慨解囊并决心退还他此前的所有资助,沉重的经济压力像好几座山一样压在他尚且青涩稚嫩的肩头。

他放下自尊筹款之余,也拼命打工,什么都干过,不过公平地说,他绝没有试图走任何捷径,在酒吧会所当服务生也并不算什么灰色职业,那都是正常的兼职。

他真的就是普通的服务生而已,尽管他在会所里见过有些身份可疑的俊男美女,做的应该是某种心照不宣的生意,也有不止一个人明示或暗示,以他的条件,做这个会比这些人更吃香。但他从未想过接受这种提议,哪怕在那之前,沈冰菱就曾因误会他而故意羞辱他、质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去当鸭,他都从未想过。

可人算不如天算,有时候,己算又不如人算。

那个晚上发生的事,对于程令卓来说,是一件需要忘掉的奇耻大辱。

简言之,通常发生在女孩身上的性侵事件,发生在他身上了。

女孩喝醉了会被“捡尸”,没想到男孩也会。

当时那几个富婆一直在笑闹着要他陪喝酒,他不敢太生硬拒绝以免丢掉那份薪酬颇高的工作,何况对成年男性而言,女人所能带来的威胁感总是有限的,尤其是在她们当时的态度和行为也并不太过分的情况下。

后来他自己当上销售之后才明白,那种逼得人不得不从、而且还觉得自己不从就是不合规矩不识抬举的压迫感是怎么回事,应该说,那几个富婆是过来人,至少在这种纸醉金迷的环境里,她们的社会经验与交际技巧完全碾压他这个毛头小伙子。

真的,她们的要求也没有太过分,就是喝那一小杯而已。

他怎么想得到里面会有药呢?

更不会想到,几分钟后不省人事的自己,会被当作那晚过生日的那个富婆的闺蜜们送给她的大礼。

其实那天后半夜,迷迷糊糊醒来的程令卓,头痛欲裂之中也没有完全确定发生了什么事,那个还腻在他身边的富婆神情与言辞都暧昧是不假,但若说是延续此前半开玩笑的挑逗也无不可。

至于自己身上奇怪的感觉,还有如梦似幻的破碎记忆,谁能确定不是宿醉造成的呢?

除此之外,他再不记得其他的了。

所以对他而言,虽然隐隐觉得不妥,猜想自己有可能是被那几个女人亵玩了,以及再回想是夜醉前的情景、还有被灌醉这个事实本身,都会有被侮辱的羞耻感,但要忘掉这件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事实上,后来,当他与沈冰菱才新婚没几个月就忽然被那个陌生的姐姐找上门来,哭诉她刚上小学的儿子是他的、以及孩子患上急性白血病需要他配型,他根本就认不出这个姐姐的脸。

已是七年过去,当年的姐姐只是刚满三十的轻熟女,而且去夜店玩耍自然要化大浓妆。如今经历了生娃养娃,就算是巨富之家也难免操劳,又遭遇孩子身患重症而就此验出并非老公亲生,母子俩当即被扫地出门,年近不惑的她苍老许多自不必提。

事实上,就算她全无变化,恐怕程令卓也认不出她。他当晚就没敢、也不想,盯着那几个姐姐的脸多看,若非她提到的时间地点能唤起他记忆深处的印象,若非化验结果真的显示那个孩子与他就是有亲子关系,当晚那几个姐姐中的任何一个来找他,他其实都无法分辨。

就好像杂志a并非被杂志b打败,而是败给了侵吞掉纸媒出版界大片江山的电子化阅读,你永远想不到真正将自己一击出局的往往并不是那个针尖对麦芒的对手。

程令卓原以为自己最大的威胁是植根在沈冰菱心中、并身为佳俊亲生父亲的张之俊,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快,他还没来得及细水长流地唤回沈冰菱的心呢,就已经一败涂地。

自己懵然无知之中留下的那笔身不由己啼笑皆非的孽债,才是击碎他与沈冰菱所有未来的重磅选手。

平心而论,这当然不能成为任何沈冰菱无法原谅无法接受的因果。这事程令卓就是最大的受害者,他在其中几乎没有过错,若沈冰菱与他正常相爱结合,这固然会成为他们关系与生活的一个巨大挑战,但若要说她因此而不能跟他走下去,那虽说也情有可原,但也还是她太苛刻太没肚量。

可问题就在于,沈冰菱与他原就不是正常相爱结合,不原谅他的基础根本不存在,与他共渡难关的基础,也同样不存在。

本来他们的婚姻就不算正常,如今再来个私生子,那真是硬伤太多了,多到他们俩无法再自欺欺人,这本就还只是个形式的夫妻关系,也再难以为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