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沈冰菱刚坐下来打开电脑,就有人敲了敲她办公室的门。
还没等她回答,对方已一把推开,径自走了进来。
程令卓。
如今的法务办公室只有沈冰菱一个人,陈经理的办公桌虽然还保留,但毕竟撤掉了些东西,腾出来的空间行政部就给安排了沙发茶几,现在再找法务谈事情已不用去会谈区,在这里就好了。
沈冰菱站起来,给程令卓倒水:“程经理有事?请坐吧。”
他们俩坐在茶几两边,程令卓接过纸杯,却没有做声。
沈冰菱也有些心事重重的,亦未开口催他。
片刻之后,他终于出声道:“冰菱,我熬不下去了,不管怎么样,当年的事情你一定要听我一个解释!”
昨天和沈冰菱状似接吻地做了那么一场游戏之后,程令卓发现自己彻底陷在了回忆的狂澜里。他一直爱她,可她总是对他冷若冰霜,又始终跟迟以恒在一起,令他只觉得有心无力无计可施。可现在他突然之间就笃定了自己的内心,原来根本不能放手,早该放开一搏!
那年,沈冰菱跟他闹崩之后,他一转身就收到了妈妈病危的消息,生活一下子混乱到极点,这边顿时就顾不上了。
接踵而来的那么多乱糟糟一件比一件更沉重更揪心的事情——募捐、申请暂缓考试、回家护理母亲、送母亲走……事隔六年,他依然清楚地记得那个黑色的七月,但打理完母亲的身后事也仍然不得安宁,因为医院还有账单未结,而且他要把之前迟以恒给过他的所有资助——包括给他母亲治病的十万,以及之前两年的助学金,全部还给他。
当然不可能一下子就还得完,但暑假闲着也是闲着,他一个大小伙子,自有一身力气可以用来换取钞票。
待到他大四开学回到学校,沈冰菱已经跟了迟以恒,断绝了他的一切机会。
“我真的没有把你卖给他,我怎么会那样做?就像你说的,我自己卖什么都可以,你是我最宝贵最珍视的人,我但凡动过一丁点这方面的心思,让我死无全尸死无葬身之地!”
他一口气许了两个重誓,再看沈冰菱,她脸上仍是冷冰冰的没有表情。
“当时迟以恒跟我说,这些钱都不是问题,帮人帮到底。你去给他侄子补课的事,是本来就说好的,这根本就没有因果联系,是他自己为了掩饰自己的肮脏,也为了离间我们俩,才故意那样说的。
“后来我去找过他,他看我跟他撕破了脸,就没再继续资助我,当然,他的臭钱我也是不会要的了。
“到了前年,我总算把他给过我的所有钱都加上利息还给了他,让他把你还给我,但他说你是自愿跟的他,让我有本事尽管试试,到底能不能把你抢回来。”
沈冰菱听到这里,终于开了口,只是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我是自愿跟的他,而且我已经早就对你没感情了,你死心吧。”
那天迟以恒强-暴未遂之后,第二天就来找了沈冰菱。
他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给沈冰菱送她落在他家的包。
假如是一般女孩子,就该有骨气地不要这个包了,毕竟那天是去做家教,她并没有把什么重要的课堂笔记之类的东西放在里面。
但沈冰菱没这个条件,一个包至少也要好几十块钱,何况里面还有她的钱包,虽然也就一百来块钱,但这些都不是她能随便丢弃的东西。
她接过来,当着迟以恒的面,毫不客气地打开清点。
东西自然没少,倒是多了一信封的钱,沈冰菱没见过那么多钱,也估算不出大概是多少。
但这不重要,反正不管是多少,她都会同样处理——
她抽出那一沓子钞票,劈头盖脸地砸向头上还包着纱布的迟以恒:“是不是想让我在你前面也开个口子?”
其实迟以恒敢继续来追求沈冰菱,一来是他就是有这股子不管不顾的劲头,二来是他笃定沈冰菱没法对他怎么样。
强-暴未遂根本留不下什么证据,反倒是他留下了她故意伤害的证据,虽然他不会用这个来对她怎样,但如果他要用,是可以用得上的,这个她自己也清楚。
她至多能闹开来弄得难看,但只要她没法报警,其他都是浮云。他反正是不在乎场面难看的,人通常只会在意与自己平等或更高层次的人对自己的看法,大学校园里放眼望去都是在他看来既青涩又傻气的学生,他们还得拼命努力才有可能进入他的圈层呢,根本不足挂怀。
何况他也在这里读了书,是学费居于金字塔顶端的ea,学校管理方,他认识的人绝对比她多,也比她认识的那些职位高。
而且以他对沈冰菱的了解,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子,别看她性格挺辣,但她其实很有分寸,知道对什么人辣到什么程度是安全的,并且什么时候都会给自己留后路,不至于把事情做绝。
她需要钱,而且在今后至少三年之内都还会继续需要钱。人都有遇上急难的时候,譬如程令卓就是这样。这些穷孩子就算平常能通过打工兼职来维持生计,一旦出了什么急事,之前的所有努力和俭省都可能沦为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