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夜是纯净的一抹黑色,连月都没有,静的也无风,却有一丝冷意。
树上只随意地系着些红绸带,路旁站着身穿冷铁的的士兵。
百姓们不被允许欢呼、议论,那一双双眼睛露出些古怪、诡异的神情。
明明是最高贵的婚礼,却弄的如此低调。
那八抬大轿摇呀摇,洒下的花瓣明明娇嫩美丽,但一落在黑黢黢的街道上便化作肮脏的泥土。
听着喜庆的吹吹打打,环顾着周围的火树银花、车水马龙,绿萝想:他心里还是有她的吧,不然会如此给她体面?
不仅让她认了个官当父亲,还凤冠霞帔、十里红妆迎娶她。
虽说之前她的做法不够光明正大,那也只是因为太爱他了,至于叶紫溪她从没想过夺她性命。
用脚悄悄掀开轿帘,绿萝痴痴地偷瞄着前面那人健硕的背影,记忆渐渐模糊……
自从苗族被前朝占领,北人就开始了他们的统治,以至于他们世世代代从事的养蛊、医药生意就被彻底禁止。
她的父亲因为带领族人私下养蛊被斩首后,本来还是大户小姐的她被迫当了舞姬。
作为一个无依无靠、却又妩媚动人的小舞姬,要么是嫉妒的女人刁难她,要么是好色的男人欺负她,她永远只能当个弱者,胆小谨慎地蜷缩着长大。
突然,岭南不知为什么爆发了战争。
一个叫二皇子的找上了她,拿她做奴仆的母亲威胁她,逼她去上京陪一个叫赵雨堂的人,顺便刺探情报。
原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要葬送在这个肥头大耳的老头子身上,却意外发现赵雨堂竟是个风度翩翩、眉清目秀的年轻公子。
“叫你绿萝好吗?”
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绿萝这个名字,“梦”是她的图腾,是她和祖先联系的魂,但对着那张俊美的脸庞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在东宫的生活几乎是她这十几年来最惬意的,不用四处躲藏担心被官兵发现,也不用强忍着恶心和那些男人虚以委蛇。
物质上的丰裕、精神上的尊重让她沉迷其间。
一个向来被人视作玩意儿的卑贱舞姬也能躺在最有权势的男人怀里被如此温柔地疼爱,这种幸福已经让她晕头转向。
尤其是当他的眼睛凝视她时,她几乎要溺死在那片荡漾着月华和星光的柔波里。
但忽然他要选妃了,选一个东宫真正的女主人。
为什么?
他不是爱她吗?
难道他的爱是假的吗?
几番打听,她隐隐知道自己能被选中只是因为和一个叫叶紫溪的长的有几分相像。
此时的她已经来不及去分辨那份模糊的爱有几分真,几分假;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她:不能丢失这已经到手的幸福。
但是如果她要改变命运,必定要违背赵雨琛的安排,必定要放弃母亲……
她擦擦婆娑的双眼,握紧拳头,暗暗对自己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旦她得到这个位置,信心会有手段来俘获那个人的心,还能收获他人的认可。
从玄武大街到皇宫外,仪仗停止、撤去,降轿入宫,但太子没按礼节扶太子妃出轿,只是骑着白马直直入宫。
还是宫人搀扶着顶着盖头的绿萝出来。
“爷,都到这一步了?不拜堂?”陈祺一脸焦灼,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天,这破天也没个月亮。
喜烛静静燃烧着,偶尔发出轻微的哔啵声。
礼部的官员急得满头大汗,只能耐着性子陪着这位新娘子一起等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