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点点头:二表舅母。
史氏脸上有些悲伤有些忧虑:以后你要记住,要是偷偷听见别人说什么,藏在心里,别说出来。她顿了顿:这是为了你好。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记住了吗?
九娘点点头:记住了,二表舅母,谢谢你。谢谢你,真心实意地谢谢你。
苏昉蹲下来,看看九娘又看看苏昕:你们俩都听见什么了?和哥哥说说。他看看史氏。史氏拍了拍他的手臂:你们三个进去说,二婶等在外面。苏昕本来要哭出来,听母亲这话才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史氏朝苏昕点点头:去吧。
三个人进了置物间。苏昕极快地把她和九娘刚才偷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担忧地问苏昉:哥哥,你说我们要不要和大伯还有婆婆说?大伯母以前生病去世会不会和你姨母有关呢?对了,她会不会是想要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大伯母以前身边的晚词晚诗姐姐会不会知道什么?要不要去找她们?
九娘屏息等着。苏昉仔细地想了想,却摇了摇头:阿昕,九娘,你们不要再和任何人说这件事。听话。看着两个小娘子疑惑不解的眼神,苏昉说:晚诗晚词姐姐的事,我爹爹说是有很特殊的隐情,现在不便让我知道。我娘的事,我会继续追查下去的。可惜并没有确实的证人证物,姨母她ashash又有了孩子。至于我,姨母她不敢拿我怎样。你们放心。
九娘愣了愣,苏瞻早就知道晚诗晚词的事?她思忖了片刻,摇头说:阿昉哥哥,我婆婆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个姨母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既然她不是好人,也许就会做坏事。你不如住到我家来,我娘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屋子和仆从了,说了让你尽管去住,住到什么时候都行。等你长大了,你姨母再有什么坏心也使不上力气。她侧过头问苏昕:苏姐姐,你说呢?
苏昕犹豫了片刻,没做声。她自小随爹娘和伯伯伯母一家住在一起,特别亲密。爹爹外放了几年,她好几年没见到哥哥,心里也十分想念,可她一点也不喜欢温柔的王璎,她喜欢以前那个大声笑,会在自己脸上不停亲香香的大伯母。为了逝世的大伯母,为了哥哥的安全,苏昕用力点点头说:哥哥你就常去孟家住吧。我会替你看着你姨母的!你一回来我就告诉你她都做了什么!还有我娘!我娘会看住她不让她做坏事!十岁的小人儿把自己当成热血捕快,想要尽力帮助哥哥。
苏昉笑着摸摸她俩的头:好!那你们也要替哥哥保守好这个秘密,记住了。苏家的事,他的事,娘的事,他苏昉一力承担。
这一场暖房宴,热闹隆重。程氏心满意足,吕氏不是滋味。王璎却因为身子不适,再没有露过脸。
临别,苏昕抱着九娘在她耳朵边悄悄地说:你可要守住我哥哥的秘密哦!朝她手里塞了一样东西:我哥哥送给你的。拿好了!
心神恍惚的九娘随着牛车离开苏府的时候,七娘拍拍她的手:你拿个又破又旧的傀儡儿做什么?!
九娘握紧了手中的傀儡儿,垂首不语。
是夜,苏府的书房中。
苏瞻眉头微皱,桌上油纸里的鳝鱼包子还冒着热气。他打开油纸,慢慢地小口小口地吃完了包子,起身去后面洗了手,出来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高似垂首静立在下首。
孟三几时回京?苏瞻突然问。
约莫这个月底就能回来,王氏长房的绝户具结书已经在眉州州衙登记在册了。高似轻声说:这些日子里,王氏各房都给孟三郎送了许多东西,他都退了回去。五房甚至有意将一个庶出的小娘子许给他做妾侍,也被他回绝了。
苏瞻吸了口气:有阿程在,他是不敢收的。长房名下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这两年,陆续记到长房名下的有三房四房和七房的三位小郎君。月中都修了族谱,这三人改记回各房名下去了。原先长房的部曲和家奴,都被遣散了,听说孟三郎要带人回京见大郎,倒回来了二十多个。只是,中岩书院的事还没能办成。高似抬了抬眼。
苏瞻走回书案前,提笔写信:眉州之难治,不在于民风彪悍,而在于士绅之家皆有律法之书,这州官糊涂,倒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你跟孟三说,我已经写了信给岳丈,王七郎不日就会将书院的地契信物一概交给他。
高似一愣:是,相公。因已登记了绝户,长房的财物田地,分为三份,两份充公缴上州衙,先夫人所得的那一份,名下田产不足四千亩,财物只余八千贯了。
苏瞻头也不抬:甚好,九娘生前给了王氏三千亩良田做祭田,这些祭田可还在宗族家庙名下?
高似摇头:并无。都分在各房名下了。
苏瞻扔下手中的笔:鸟为食亡,人为财死。祭田永免赋税,是一族兴旺之根本。他们却只看得见眼前小利,难怪当年岳父大人坚决辞去族长一职,青神王氏从此休矣。我苏氏一族和王氏百年相交,也可止于此了。
高似沉默片刻才问:今日后院里的事?
苏瞻摇摇头:大郎是个聪明的,未免想得太多了些。十七娘虽有私心,却决不至于对九娘下手。何况当年有你盯着呢。只是这孩子稍后恐怕要搬去孟家住了。我让孟三去处理长房的事,他们也就知道了我的意思。就算十七娘嫁给了我,我也还是长房的女婿。也好让青神王氏知道,他们做的那些事,我的确很不高兴。他顿了顿才略带苦涩地问:阿似,昔日九娘笑我无识人之明,易轻信他人。张子厚也好,王氏一族也罢,我这些年难得有失误之处,一有失误,却牵连甚广,甚憾。
高似沉默了半晌,才笑着说:先夫人目光如炬,小的深为敬佩。相公当年也是为了大郎着想,毕竟青神王氏是大郎的外家。这绝户,几近出族,哪有没有外家的郎君能在朝为官的呢只一个孝道,就说不过去了。
苏瞻苦笑着,片刻后才又想起问:钱五回来了没有?泉州的事查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