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有人拿着照相机聚集在如吕塚线电车的沿线轨道上,是七月上旬的某一天黄昏时刻,那天是星期六。
啊哈!那时我马上就想到——
今天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列车要经过,所以聚集了那么多人。是新型车厢加入营运吗?还是老式的车厢要做告别的最后行驶呢?或许是要纪念这条电车路线开通数十周年,要做列车厢的展示?
总之,应该是这一类的活动吧!会为了观看这种活动,还特地来拍摄照片的人,一定都是铁道迷。
回到家里后,我告诉妻子这件事。
“因为行驶如吕塚线的车厢是比较特别的,而深泥丘对面的那个地方,好像正好是拍摄照片的好地点。”听了我的话后,妻子只是淡淡的回应。
“对内行人来说,如吕塚线的车厢好像很有名。”
“你说的内行人,是指铁道迷吗?”
“对,就是铁道迷。”
“那你怎么知道呢?”
结果妻子却“咦”了一声,抬头对我说:
“你不知道,我弟弟就是个铁道迷。不过,他不是摄影派的,他是搭乘派的。”
“搭乘”当然就是“搭乘电车”的意思,相对于“摄影派”,用搭乘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铁道热爱的人,就叫作“搭乘派”的吧!
曾经听说这个世界上有不少的铁道迷,没想到小舅子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以前也是一个喜欢火车与铁道的男孩子。我记得小时候每次搭乘火车,总喜欢跑到最前面的车厢,偷看驾驶厢内的情形,还百般央求父母带我去蒸汽火车博物馆之类的地方参观。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车厢在行驶,吸引了那么多的爱好者去观看。
我忽然想到自己喜欢铁道的时间很短暂,那是小孩子时候的事情,现在的我可以说对铁道一点兴趣也没有了。
所以尽管在相同的地方,看到那么多次那个情景,却都只是路过而已,从来没有停下脚步去参与。
前天——星期四的下午,我去深泥丘医院做定期检查。
做了简单的问诊,然后进行了抽血和验尿后,我又和石仓医生谈了一会儿话。我说我很担心自己是否得了年轻型失智症,医生一边以指尖轻轻抚摸左眼上的茶绿色眼罩,一边回答我:
“如果你这么担心的话,那就照一下吧!”
春天住院检查的那个时候,已经做过脑部的检查了,那时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那么容易忘记事情吗?不过,人一旦年过四十,多多少少都会那样的……”
“不是那样的,医生。”
于是,我说出和如吕塚线有关的记忆之事。
医生一边听,一边“唔唔唔”地点头,然后说:“因为疏忽而没有注意到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吧?毕竟那是一条不赚钱的路线。”
医生说得轻松。
“不过,那条路线在铁道迷的心中,是非常有名的路线。”
“是呀!”
“哦?你也知道这一点吗?”
“我听妻子说的。而且,我也好几次看到有人拿着照相机,聚集在铁道沿线的附近。”
“啊!你是说山丘对面的那个地方吗?有些人真的很热心。”
然后,石仓医生转头看着站在看诊室一角等候医生传唤的女护士——最近都要这样称呼的吧?
医生说:“对了,是后天的黄昏吧?”
那位正是春天时见过面、名叫咲谷的女护士。女护士听到石仓医生的问话后,面露愉快的表情,轻快地回答:“是的。”
“医生要去看吗?”
“不行,后天正好有其他预定的事情,赶不上黄昏的时间。”
“太遗憾了,很久没有这种活动了。”
我带着意外的心情,交互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脸。莫非石仓医生和这个叫作咲谷的女护士,也是铁道迷吗?因此……
医生好像注意到我的视线了,他边轻轻地摸着眼罩,边对我说:“我的兴趣是时刻表。”
说着,他的脸上露出腼腆的微笑。
“我对拍照或是乘车都没有太大的兴趣,因为我觉得就算没有实际的搭乘列车,也能从阅读时刻表的动作中,靠着想像享受到处旅行的乐趣。怎么样?我的嗜好很省钱吧?”
“是啊。”
“甚至可以修改时刻表,改成只属于自己列车的时刻表哦!那是很有趣的事情。”
“唔,的确。”
“当然了,如果有时间的话,凡是和铁道有关系的活动,我也会认真地去参与……对了,你觉得怎么样呢?”
石仓医生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看着我的脸,说:“写一个铁道推理如何?”
“什么?我写吗?”
“我可以帮助你找资料哦!只要是和时刻表有关的问题,你都可以问我。对了,来一趟铁道之旅,搜集写作的资料,不仅可以消除你的压力,对你的健康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于是今天——
我在散步的时候又延长距离到“这里”。当我越过小山丘,从坡上往下走,眼前开始出现电车的轨道时,突然听到后面有叫唤我名字的声音。我讶异地回头看,看到数公尺后面的地方,有一个穿着红色的秋季外套,个子娇小的年轻女子。
她打招呼道:“你好。”
一时之间我愣住了,但很快就发现她是深泥丘医院里的女护士咲谷小姐,因为她穿的不是白色的护士制服,所以我没有马上认出来。
“你也来看呀!”她快步走到因为她的叫唤而停下脚步的我身边,眼角浮出些许恶作剧般的笑意,说道:“其实你也很喜欢吧?”
“啊,不,算不上喜欢。”
可是她完全无视我否认的态度,径自低头看着戴在右手腕上的手表,她的左手腕上仍然缠着厚厚的绷带。
我忍不住想着:好像春天我住院的时候,她的左手就一直……
“再十分钟就要来了吧?走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