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朝西飞到西陵海,这里的平西、镇西两郡早已经消失,变成一片荒漠,曾经的西陵海也已经消失,成为一大片的沼泽,在沼泽的深处,有巨大的石像四分五裂,污泥和水草爬满了这些石块。
这是梦丽雅的石像,当年为了躲避蛟王的追杀,梦丽雅化身为石像,保护了他们,但经历了万年前那一场毁灭,她不但没有等来重新苏醒的那一天,反而碎裂倾倒在污浊的泥水里。
青翼将石像一点点的捡起来,洗尽上面的泥沙,又重新将碎裂的石块融合,巨大美丽的梦丽雅雕像重新树立,只是,她再也不会醒来。
他站在雕像前良久,想起当年他在玉棺里捡到她,她那时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模样,他给她取名小玉,后来她骗他一步步将她送回西陵海,回到西召。
他在这里站了很久,才振翼而起,朝着原来凌云峰的方向飞去。
凌云峰早在世界毁灭前就已经倒塌,但那巨大的山石却无法移动,四处散落,成为一片长满杂树杂草的废地。
青翼站在乱石当中,想起当年大雪纷飞,少年离开昭恩侯府,一脚踏入茫茫风雪的过往。
那时的凌云峰高达数千丈,乃是诸连山脉的第一峰,若不是在凌云峰上遇见狐妖、诸老邪,又得到那一枚青珠、剑符和符文,自己也许不过是个离家出走的平凡少年,早已经不知道在哪里落地生根,娶妻生子,生老病死。
只是这一切,究竟是好是坏,就算到了如今,他也无从分辨,置身诸天族类的狼视虎伺中,人间界宛若蝼蚁,这一切,他又是否能担负得起?
母亲临死前的脸,在他眼前浮现,“你不要怪你的父亲!”柔弱的母亲,身为诸侯王的女儿,却因为错爱了乌峻,受尽痛苦而死,在她死后,就连她的坟墓也已经无处找寻。
虽然她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却在他童年时给了他无微不至的慈爱,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但在他心里,唯有这一个母亲。
青翼眼中有泪水落下,他踞坐在一块巨石上,悲从中来,万年前大战时,九婴魔神毁去大空和尚手中的“乾坤界”,令得母亲的坟墓和三小姐的尸身一同毁灭。
他又想起那一天晚上,他和三小姐被南蛮的雾鬼重伤,躺在星空底下,三小姐表露心迹,星光低垂,四野沉沉;又想起三小姐在白马书院的山巅迎风而立,纵声而歌:
“斩碎敌颅,畅我胸襟;
以血为酒,呼子同饮。
收我骸骨,何问名姓;
葬我骸骨,何问姓名!”
他想起在永安城中,沈月要他留下来他拒绝后,她脸上无尽的悲伤;也想起当他初到永安时,她扮作男子,当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恢复女子打扮时,心旌神摇。
他想起他们扮作“青月侠”四处惩恶除奸的情形,那时候她眼中的光亮,比明月和星辰还要亮。他想起当他们再度相逢时,身着重甲的她泪水涟涟,滴滴掉落。
他想起绿娥假装是蛹族的虫人,想起她绿色的眼瞳,薄如蝉翼的双翼,想起她的决绝,想起她不远万里前去“明灭天”屠龙,波涛如怒,海潮如雪。
他想起山鬼苏迭临死前望向自己的眼神,想起大空和尚笑嘻嘻的模样,想起南宫输、令狐悔、应遮天、鲛人王,过往的种种离合悲欢、人族妖族。
这些人仿佛还在他的身旁,他们的声音,他们的笑容,仿佛还在空气中弥漫,但青翼蓦然睁开眼,眼前唯有莽莽乱石,一片荒芜。
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收齐创世神的骸骨,找到血河,重新改变规则,让这些人。。。。活过来!
这一刻,他的决心变得更加的坚定,无论前路还有什么困难危险,还有什么荆棘重生,他都必须要闯过去。
不知不觉中,他握紧了拳头,身下的石头顿时化为灰烟,整片凌云峰的地底山脉轰然塌陷,乱石崩裂中,一股地底岩浆突然冲天而起!
火光冲天,岩浆四处飞溅,一道奇异的红光从地底涌出,渐渐在苍穹中形成巨大的形状。
青翼抬头,又惊又喜,刚才他沉浸在回忆中,不曾感知这片地底的气息,如今岩浆迸涌,他惊喜莫名。
空中的虚影,是一个巨大的火鸟形状,拖着长长的火尾,在空中绽放出有如宝光一样的华彩。
宝光在空中久久不息,青翼的目光却落入岩浆深处,在那里,岩火沸腾,一枚红色的蛋正在岩浆中沉沉浮浮。
他想起在诸连山中,第一次见到火鸟的情形,那时候的它,也正如今天这样,在岩火中沉浮,后来它破壳而出,自己给它取名“小红。”
这股气息,虽然过去了一万年,他也绝不会忘记,在那场大战中,他见到火鸟小红也被魔神打落,以为它早已经殒落,哪知道它居然也与自己一样,化身为蛋,潜藏在地底岩浆中,并没有死去。
突然间,从四面八方,无数的人影破空而来,他们是这附近的修士,先是感觉到天地间的大变,灵气大增,不明所以,待到远远见到这处地方突然之间现出彩光,都以为是某种上古宝物出世,齐齐前来窥探。
来得最快的,是一名道姑打扮的中年女子,她背负长剑,身穿杏黄道袍,容颜清秀,在她身后,是一男一女两名少年,他们背上也同样背负长剑,剑穗飘扬。
“师父,你看,那岩浆里有一枚蛋。”少女惊喜的指向地底。
“师父,我们快点将这宝贝取走,等一下各宗门的大能来了,就麻烦了。”少年也道,他们虽然见到一只青色大妖踞坐在大石上,却感受不到他身上的任何气息,还以为不过是守护宝物的妖兽。
“将这妖兽杀了,我们快点取蛋。”少年催促,四面八方,已经有无数的气息朝这边扑来。
“师兄,不要杀它,赶走它就好了。”少女纤弱,宽大的道袍穿在她身上,飘飘荡荡,“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要修炼仁道”。
“好。”少年略一犹豫,转头微笑,蓦然出剑,一道澄绿的剑光宛如碧波,朝着青翼斩来,“妖兽,我饶你性命,快走吧,不要做了剑下之鬼!”
另一边,杏黄道袍的道姑也已经出剑,她的剑光有如长虹,朝着岩浆底下卷去,剑气如天崩地裂、大江大河、无坚不摧。
“剑修出剑,一往无前!”这一剑,已然踏上剑修五品斩星境,堪比妖王,在凌厉的剑气中,包含着一丝柔和的力量,朝着红色的蛋卷去。
红光乍现,地底的岩浆中,一道红色光彩一闪,这惊天动的一剑,顿时化为无形,那枚红色的蛋被剑气所激,开始慢慢的旋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