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美人静静呼吸一口这深秋特有的微微寒冷的空气,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似乎被那股萧瑟给浸透了。缓缓睁开眼睛,长日漫漫、长夜寂寂,如今,吴美人总算是熬出了头。
宫外的阳光有一些刺眼,吴美人一时间有些怔忪,仿佛回到选秀初进宫的时候,整个皇宫沐浴在一片祥和的金光之中,那样夺目耀眼而富丽威严的颜色,让吴美人不由生出了几许的痴迷。
愣了许久,吴美人才转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女子,逆着阳光,吴美人不禁咬牙切齿道:“陆春兰。”
“姐姐好眼力。”饶是陆春兰做了心理准备,一瞬间,却仍然是有几许的惊愕,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吴美人其实还不到三十二十五岁吧,但是其容色的苍老与衰颓却似乎早已年逾三十,纵使妆容再如何精致,也全然掩饰不住眼底的哀恸。
显然今日的吴美人已经做出了能力范围内最好的打扮。她身着淡绿色长裙,披着一件淡色外衣,双臂上缠着同色纱布,一只玉质簪子将三千发丝盘起,做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杏眼桃腮,双目满含柔情,弱如扶柳,显得貌美如花。却仍是露怯几分。
“为何是你?”吴美人后退两步,眯起眼睛打量着陆春兰,永旭宫冷宫一般的日子,让她对别人生出了不少疏离冷漠的姿态,她紧紧攥住手中的帕子,抿唇不语。
陆春兰好整以暇地正一正紫雀纹鎏金穿玉步摇,柳眉轻扬:“姐姐可好?”
吴美人一哂,恨意从眼周涌起,如赤色的烈焰席卷:“我好不好,你竟会知晓问么?当日,若是你也站出来……”
陆春兰嗤的一笑,曼声道:“那我便会和你一般,住在这冷宫都不如的宫里。”陆春兰不顾吴美人惊愕失色的面容,悠悠然道,“且还要受往日里阿谀奉承的狗奴才踩低捧高的嘴脸,我说的,可对?”
吴美人震惊不已,倒退几步,张口结舌,微微发白的嘴唇是止不住的颤抖。终究是暗暗咬牙,忍不住恨恨出言:“都是因为洛清寒!”
陆春兰暗暗摇头,一把握住吴美人枯黄瘦弱的手腕,以凌厉的眼神迫住她:“你还不明白么?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洛清寒!她是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怎容你我置喙!”
陆春兰的语调冰冷而阴鸷,如冰锥子狠狠砸在吴美人心口:“你还分不清么?这冷宫一百多日光阴,还未曾助你想明白不曾?”陆春兰冷冷松开吴美人的手腕,见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叹了口气:“如今,皇上念小公主即将出生,怕这宫中怨气太重,不利于娘娘生产,才大赦天下,否则,哪里还记得又你个小小的美人!你且好好想想吧。”
待离了永旭宫,陆春兰停下脚步,身边的一从菊花开得极繁盛,清冷的暗香浮动着扑面而来,指头舒展傲立,呈出一种明媚的风姿。看着站在阳光下却瑟瑟发抖的吴美人,攀过一只菊花,轻轻一嗅,只觉一股子清冽的冷香芬芳沁入心脾,陆春兰终究是不忍,叹了口气走了。
这陆春兰现在,又哪有以往入宫时飞扬跋扈的样子。
左右不过是,在生活中成长到自己不喜欢的样子,罢了。更可况,身处最最不能随心所欲的地方,唯有改变,方能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