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黑白道人的面前,双手持剑,面目森然如血:如果你不能够适应,那便被碾压成齑粉。
长剑横空,其上忽然浮现出一只只苍白大手,那是逝去的魂魄,死死拉扯住刀刃。
建立一座更加辉煌与璀璨的世界。
而陈道师闭上眼眸,轻声道:对于已逝去的魂魄而言,这才是最大的安危。
一只只手松开,变得红润,又渐渐消散无影踪。
凄惨的厉鬼咆哮化作无声的微笑,恍惚之间,陈道师似乎看到一位位弟子躬身,面带着笑容行礼。
所谓的冤魂并不存在,而是自己的心结,如今心结解开,诸多邪祟鬼魅,自然也一并烟消云散。
于是这一剑再无牵绊。
划过长空,如同月光,如同寒霜,一瞬间飘然而至,又一瞬间不见影踪。
随之一同逝去的,还有黑白道人眼中的光彩。
唔
老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棋盘,黑子与白子混做一团,他摸了摸脖颈,没能摸到自己的头颅。
这很不应该。
他喃喃,声音里透着无法掩饰的古怪:这座世界的人,骨子里应该害怕改变才对。
那才是他敢下这一局棋的根源,是他悟得的真道。
夸父城中的人没有历史,没有文明,更谈不上明白,数千数万年来,都穿着同样的衣衫,说着同样的话语,修行者同样的功法。
树的根已经被毒害了,却还能长出鲜艳的花,这很不应该,超乎了常理,不符合规矩。
这句话晦涩难以理解,似乎在黑白道人看来,夸父城里的生灵们自根本出了差错,缺少一些人本应该有的、面对变化的勇气。
而缺失的那份勇气,正是曾经一位位惊才绝艳的道师失败,整座夸父城数千数万年如一滩淤泥的最终缘由。
他原本很确信,确信陈道师无法挥出这一剑,这是长久来经验的总结,是浸淫真道数百年的收获。
仗着那样的确信,他邀请陈道师对弈这一局,若非如此,凭借修为的强盛,他有太多杀死陈道师的方法。
然而那样杀死的只是身躯,只是黑天秘境里的一缕魂魄,这一战,黑白道人押上的东西有更多。
他想赢下陈道师的魂魄与信仰,让这位慷慨激昂的少年道师浑浑噩噩如傀儡,让他坚信的东西崩塌,从此之后,永远失去所引以为豪的东西。
然而那样的确信没有成真,以至于输掉这一切的,变成黑白道人自己。
我所来自的地方,与你想象地不同。
陈道师伸手,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剑刃,方才挥出的一剑顺畅、轻易、一气呵成,因此黑白道人才没有防范。
在那里,很早商鞅君便开始变法,而后王安石功败垂成,前些日子里,太岳相公的一条鞭法也开始施行,如火如荼。
他微笑:与你们不同,在故乡里,我已经读到过,见到过太多变化了,日新月异,天翻地覆,而以后的变化,还会更多。
因此,我不至于害怕。
目送着黑白道人的身影消散,陈道师迈步,继续向前。
前方是数千陈家的精锐修行者,然而陈道师每走一步,他们便后退一步,眼眸之中的惊恐四溢,如同在面对什么凶兽或恶鬼。
忽然,就在陈家修行者的心脏跳到嗓子眼时,他们面前如同神魔般步步逼近的少年忽然一个踉跄,软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