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白书站在屋外，侧耳聆听着。

屋中的声音细细碎碎，先是许久的沉默，紧接着响起轻微的呻吟声。

那是陈道师的声音，秦白书知道。

那不是一个会因为疼痛而蹙眉的男人，然而此刻这呻吟声却无论如何也支撑不住，秦白书听得身躯颤抖，用手捂住嘴巴。

许久之后，那呻吟声方才停止，被大口大口的喘息声代替，秦白书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

收回你的命令。

屋中传来命令声，很淡漠与生硬。

秦白书缓缓闭上了眼眸。

因为不必去听，他也知道陈道师的答案，以及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哀嚎声响彻整座屋子，秦白书颓然倒在屋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不能想象什么样的痛苦能让道师哀嚎，光是一个念头便心惊胆战。

那哀嚎声持续良久，待得终于平静下来，屋中便良久没有声息，秦白书猜测，陈道师恐怕连喘气的力气都失去。

收回你的命令。

老人第二次重复，依旧是命令的语气，他是来自白家、高高在上的神祇，说出的话便是命令，需要得到执行。

而这一次显然例外了，因为不消多时，秦白书再度听到门中传来凄厉的哀嚎声，那样的声音让他毛骨悚然，一股凉气夹杂着愤怒直冲出心底。

收回你的命令。

这是第三次了，秦白书牙齿交击着发抖，他希望陈道师答应，不忍心再让自己的老师继续承受痛苦。

然而那样的希望不会落实，这一点，秦白书再清楚不过了。

凄厉的哀嚎声第三次响起，只是这一次，那哀嚎声轻微了许多，这并非是因为痛苦减小，而是陈道师所剩的气力不多，难以再发出声响。

秦白书咬紧了牙关，他想要冲进屋中，可又想起陈道师临走前的话，身躯颤栗着，难以挪动一步。

收回你的性命。

他听到屋中老人依旧冷漠生硬的声音，这让秦白书心脏都在抽搐，他能想象屋中的画面，那位少年道师恐怕正气若游丝地躺倒在角落，手指抬起又无力地垂落，最后尽力地睁开眼睛，轻微不可察觉地摇头。

呼。

秦白书忽然听到呼气声，他知道，这是那位老爷子在呼气，这让他眼眸里亮起光芒，接下来听到的每一句话，都美妙如同天籁：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然后是轻微地脚步声，那位被称作老爷子的老人似乎放弃，拐杖拄在地上，响起沉闷地敲击声。

秦白书骤然狂喜，只觉得一刻间春暖花外，再度能听到鸟儿啼鸣，似乎天空都自这一刻起才阳光灿烂。

然而他听到屋中传来陈道师的声音，虽然轻微得不能听闻，但依旧带着某种熟悉的特质。

这不是最后一次。

那位少年道师勉强道：你不喜欢撒谎。所所以我不骗你

脚步声戛然而止。

秦白书斜躺在门前，忘记了收敛声音，于是响起沉闷的撞击声。

然后是哀嚎声、惨叫声、呻吟声。

这是树上的雏鸟依旧在啼鸣，只是落在秦白书耳中，却寂静无声。

这一刻恐怖得像是地狱。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切声音都戛然而止，秦白书见到老爷子从门中走出，冷冷冲着自己道：去准备药材罢。若是晚了，他便活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