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流转,夜色渐渐由暗淡转为明朗,又再度堕得暗淡。
直到天幕的尽头浮现出点点如鱼肚般的白时,清晨的雨露与泥土气息方才弥漫整座大地。
这一日,道师宅邸里,秦白书起得很早。
他按照惯例准备好早饭,又收拾打扫过房屋,正想如惯例一般请陈道师起床时,却见屋中没有半个人影。
奇怪
他皱起眉头,道师向来不会不告而别,这让他心头升起担忧。
难道出了什么事不成?
他面色阴沉地走出屋外,正欲差人探寻,忽然瞧见远方一道白衣身影。
老师。
当看清来人,秦白书禁不住松了口气,连忙道:您这是去了哪里?
陈道师从门外走来,一袭白衣一尘不染,满脸笑容亲切如常。
只是了结了一些事。
少年道师走回自己的屋子里,秦白书怔怔望着自家老师的背影出神。
良久之后,他才摇头一笑,转身出门去。
门前那株杨柳树肆意生长着,森林里来的孩童们很是胡闹,伸手要拔树的枝丫,然而一见到秦白书便一个个触电似地伸回了手,一个个做贼心虚的模样。
森林里的孩童与夸父城里的孩童原来没有什么不同。
秦白书伸出手,摸了摸一个孩子的脑袋。
而这时,陈道师正好耗尽了最后一份气力。
呼呼呼
他躺倒在屋子里,脸色苍白得像是纸,勉强发出呼吸声时,也微弱得难以听闻。
几乎渺茫到不能察觉的灵气在他四肢百骸中流淌,像是甘泉浸入干枯的土地,陈道师渐渐能够行动,勉强移动手臂,下一刻却又垂倒在地。
圣人
他喃喃,念出这样两个字。
对于读书人,这是再熟悉不过的两个字了,圣人是学问的集大成者,是几百年一出却万世瞻仰的人物。
然而在这座世界里,有关圣人的定义却有所不同。
陈道师回忆起陈青山背后那位儒生的模样,只觉得一尊巨石压在心头。
像是凡人在仰望泰山,不在泰山脚下时,便不能明白自己的渺茫与弱小。
陈道师方才装作轻描淡写,然而昨夜的一战却比以往的所有战斗相加还要凶险。
若非是凭借格物所获得的顽强生命力,陈道师如今,恐怕死了一百次都有余。
他的确胜了,但却胜得艰难,胜得惨痛!
我的寿命,损失了足足一半
陈道师脸色惨白,他尚且年轻,原本未曾考虑到死亡的那一天,然而正壮年时,有关死者世界的巨大阴影却已经压迫过来。
算上与白书琼的那一战,陈道师拢共消耗的生命力,已经达到了四分之三!
而通玄境修行者的寿命,满打满算也只有五百年
也便是说,我只有一百年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