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晚来临时，陈道师告辞回家，行走时依旧彬彬有礼，两位道友依依惜别，都互道一声珍重。

然而当陈道师走出房门的那一刻，秦川浑身上下忽然溢出细密的冷汗，脸色发白，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还好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躺倒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这一日的聊天看似寻常，其实每一句都需要消耗巨大的心力。

他知道陈道师的话，每一句都是陷阱，每一句，都是为了从自己身上套出足够多的隐秘，而若是有一句话不是陷阱，那便是在为陷阱做的准备。

这是智慧的交战，不需要动用灵气，却比十万次刀剑碰撞还要累人，以至于这位夸父城中的绝顶聪明者，离开时都是气喘吁吁。

可是

秦川忽然抬起头来，微微眯起眼眸：我当真没有露出破绽吗？

他回想起方才的对话，越想越是觉得古怪，隐隐约约之间，似乎觉得其中某一句，竟藏着自己没有察觉的陷阱。

自己似乎露馅了？是否有哪一句话出现偏差？是否神态被洞察、看出了异样？

秦川越想越是心头狂跳，只觉得后背一阵冷汗直流，仿佛一瞬间老去了好几岁。

而与他相比，陈道师的神色，却轻松冷静得超乎寻常。

他行走在夜晚的夸父城里，优哉游哉，哼着悠扬的小曲。

从他脸上看不出疲惫，就像是一觉睡到大天亮时，刚刚迎着清晨伸懒腰的少年人。

但这并非是因为他比秦川聪明。

用言语作为武器，将是一种巨大的消耗，甚至还要胜过战斗无数倍。

而陈道师之所以轻松写意是因为他没有用言语作为武器。

他今日所聊的，的确只是家长里短，每一句都直直白白，没有半点遮遮掩掩。

秦川的所谓机锋，所谓天人交战，都只是他自己的空想而已。

而让他陷入这样的空想这，才是陈道师的目的。

如此一来，哪怕是秦川也不能保持镇定了。

陈道师微笑，抬头看天上无垠月色，满脸是心满意足。

经历过今日，他必定要担忧、必定要疑神疑鬼，而越是如此，便越是容易露出破绽。

如此一来，我便有机会知道，那个即将到来的阴谋，到底是什么。

这，便是陈道师的计划。

对于那所谓的阴谋，他其实半点不知所以，而秦川才是那个躲在幕后，占尽一切优势的人。

然而这样的优势，也会为他带来破绽。

他知道真相，便不得不为了真相而殚精竭虑，如此一来，便会暴露出破绽。

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秦川知道陈道师或许只是佯装，但他却不得不防守，不得不为之耗尽心血，因为失败的代价，他承受不起。

在这种时候，优势反而成了劣势，他所握有的最大一张底牌，反而成了陈道师取胜的唯一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