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希望夸父城变得强盛，希望看到前所未有的辉煌大世。

陈道师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而老爷子愿意为之付出的，要少得多。

至少远远及不上家族在他心中的分量。

老爷子依旧在行走，一步又一步，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凝聚在这位老人身上，场中似乎没有人敢呼吸，都死死地压抑着。

恐怖的气氛席卷过来，仿佛天幕崩塌，万物腐朽，又仿佛身处暴风雨夜，狂风骤浪的正中央。

陈道师呼出一口浊气。

我曾经教会过你一些东西，这多少算得上情分。

陈道师这样开口。

这话音落下，许多围观者都露出狐疑不解之色，老爷子是堂堂白家的巨擘，陈道师能教会他什么？这样的玩笑未免开得太大。

只有少数人了然，露出期许之色。

在数百年前的夸父城中，少年道师跋涉过时光的河流，在哪里遇见了年轻时候的白家少年郎，教会他许多弥足珍贵的东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可以算得上老爷子启蒙的老师，这是世间最大的恩德之一，传道之恩，大如天父。

老爷子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有久远的记忆浮上心头，让他嗟叹、惊异，最终长长一声叹息。

许多以往的事如今回想起来，都恍然如同梦一般。

他感慨，花非花，雾非雾，虚幻与现实的界限在某些时候模糊了。

那些曾经的记忆奔涌而来，少年时的天真与期许，都随着时间渐渐消逝磨平了。只是如今回想起来，依旧为那些人，那些事而动容。

我很感激。

哒哒的拐杖声里，响起老爷子沙哑的话语：然而还不够。

陈道师默然。

老爷子目光开阖，回想起了数百年前那个雨夜里，一位哭泣着的少女教给他的东西，那让他真正受益良多，从人生这一趟旅程中获得乐趣。

与之相比，陈道师的恩德便要少上许多。

家人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他渡着步走来，依旧很轻缓，然而他每走一步，陈道师身后众人眼眸里的恐惧便跟着浓郁一分，其中有壮年大汉，凶猛异兽、乃至通玄境界的修行者，可在那老人面前，却都情不自禁地战栗颤抖。

你杀死了我的家人，因此只有用死来赎罪，这很可惜，我原本很欣赏你，也很感激你。

他摇头，苍老的脸上黄纹斑驳，走到这里时似乎疲累，便轻声咳嗽两声，这时候他脸上的褶皱轻微颤动，似乎下一刻便要归入黄土。

然而他却依旧在迈步：只是家人便是家人。

这是没办法的事。

陈道师默然。

他回头，看向自己的同伴，夸父城里数十万人，都站在自己的身后。

这些是自己的弟子，如今在绝望的遭遇中，他们依旧站在自己背后。

世上没有比这更大的成就了。

陈道师回望这一生，觉得安然与满足。

你们都回去罢。

陈道师笑着挥了挥手，与自己弟子们告别的话很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