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浩浩荡荡，遮天蔽日。

那并非代表着希望的光，更像是某种肃清一切的、森然没有情绪的光。

他并不柔和，也并不刺眼，这是世间最古怪的一种光，陈道师猜测，若是有朝一日世界被无尽的黑夜笼罩，那么那种黑夜，便与眼前的光是一种颜色。

在光芒之下，万物都寂灭，生灵都腐朽，一切都失去颜色。

结束了。

陈道师声音很轻，却像是催命的符咒。

白书琼默然。

他看着周遭白光铺天盖地而来，没有躲闪，没有反抗。

的确结束了。

留给自己的机会已经逝去，规定的时间到来，这场赌局，是由陈道师获胜。

他不知道陈道师为何会死而复生，不知道他是怎样从自己最后的进攻中逃出生天。

他也不需要知道。

此刻的白书琼，忽然陷入一种从未有过的平和与安宁当中。

他沉默着，微笑着，任由周围的白光将自己包裹，那样的神情，像是婴儿面向母亲的怀抱。

他将要踏入前所未有的境界，在那一境地里，或许比活着更加快活。

陈道师默然，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在他身后，树心中的众人都屏住呼吸，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幕会到来。

这场战斗的胜算实在太过悬殊，经历实在太过奇异，以至于哪怕到达最后的时刻，他们依旧不敢相信，生怕再生出什么别样的变故。

那白光柔和，平静，却在吞噬一切。

它包裹住白书琼的双腿、手臂、胸膛，渐渐到达头颅

这样的过程中，竟然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白书琼，闭上了眼眸，在最后的时刻里，他的嘴角露出笑容。

忽然！

白光之中，蓦然黑雾升腾！

那是一只手臂，瘦弱的、苍老的手臂！

只有迟暮的老人会拥有那样的手臂，纤细、无力，似乎将要腐朽落幕，少时年华已经过去了，曾经的健壮与青葱岁月都像是云烟过眼，如今那瘦弱的手臂颤抖着，连稍微重些的扁担都无法提起。

然而此刻，那手臂却轻轻地，轻轻地将白光撕成两半。

不值得意外，不值得惊讶。

因为这是老爷子的手臂。

快逃！

老爷子的声音猛然响起，将闭上眼眸的白书琼惊醒，这是他所留下的最后底牌，于最关键的时刻出手，救下自己至亲的性命。

不得不说，他的耐心实在令人惊骇，面对黑袍陈道师时，他没有出手，与陈道师一次次将要分出生死时，他没有出手，唯有在这最后时刻，才真正力挽狂澜。

胜负的天平再度倾转，树心中观战的众人流露出绝望之色，若是白书琼乘次机会逃脱，那么陈道师便再没有一丝胜算了。

经历过如此之久的鏖战，哪怕以陈道师的精神力也已经到达尽头，世上没有铁人，再如何顽强的意志力也有殆尽的一天。

甚至有人发狂，想要在此刻出手，用自己的性命来将白书琼拖入白光，却被陈道师阻止了。

与所有人不同，陈道师的目光，依旧如往常一般平静。

在无垠白光的包裹下，陈道师只是看着白书琼，在等待着，等待对方做出决定。

爷爷。

而白书琼微笑，他显然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此刻悠悠道：你最讨厌的东西是什么，可还记得吗？

老爷子的瘦弱手臂轻轻战栗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