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

夸父回答，似乎是错觉，陈道师瞧见这尊伟岸巨人的身躯在轻微地战栗：只是我不能一直都这样帮你，世间流逝得越慢，对我的消耗便越大，今天只是特例。

陈道师点头，再度躬身，行了一礼。

四周的场景如同镜面般崩碎，夸父巍峨的身影消失不见踪影，陈道师再度睁开眼眸时，天边薄薄的亮光微微晃动。

清晨时分，朦胧的雾气凝结成水滴，门前那株柳树冒出新芽，街巷对面，包子铺的掌柜已经早早起了床

贪婪地吸收着这座世界的世界，陈道师信步走出门去，却见秦白书正捧着书本苦读。

这少年似乎一夜未睡，眼圈上都有了浓重的黑眼珠，沉默着，一语不发。

不休息吗？陈道师问道。

哪怕是修行者也需要睡眠，蕴灵境界巅峰虽然强大，但还没有达到脱胎换骨的地步。

筑基，是筑造根基。开灵，是开启灵性。蕴灵，是蕴养灵根。

这些都只是基础，是根基，只有到达通玄境界，才会真正产生质变，如果是生在较弱些的世家大族之中，这样的境界便已经足够成为一族之长。

族长会放任自己的后辈修行到蕴灵境界，但一旦见其拥有突破至通玄境界，便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之魔刹，这是因为蕴灵境界的修行者再强也只是筑基，只有通玄境界的修行者才真正拥有神妙不可思议的手段，最是难以掌控。

秦白书笑道：不太能睡得着。

有心事？陈道师走在秦白书旁边。

不算什么心事。

秦白书语罢便低下头颅，沉默不厌，他手中的书依旧在翻篇，却无法看进去一个字。

我总觉得不甘。

秦白书忽然抬起头来，叹息道：蕴灵境界巅峰，这已经是我原来想也不敢想的境界，按理来说，应该心满意足才对。

只是一想起这一辈子我的修为都不能再有寸进，都只有现在这幅模样，我便觉得不甘。

他抬头，看向陈道师：这是我太过贪婪吗？

蕴灵境巅峰，不是你的极限。

陈道师微笑道：你还可以修行，可以成长，可以站起来。

不。

秦白书却缓缓摇头：你已经为我做得足够多了。

他看着陈道师：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让身患残疾之人站起来哪怕我读过许多书，也从未曾见过这样的记载。但我知道，无论如何，那样的代价都很是高昂。

你已经为我付出足够多了，如果要让你再付出那样高昂的代价，我心中恐怕难安，便是能够站起来也不算快活。

陈道师默然。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有什么话可说。

许多事情，秦白书都看得很清楚。

这样的沉默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两人相顾无言，各有各的思索。

终于，陈道师站起身来：走罢，今天是讲道之日。

这将是有史以来最重要的一次讲道，将要决定的东西有很多。

他大踏步走出房门，这时候阳光明媚，春日的天空一片蔚蓝，鸟儿立在树梢，叽叽喳喳地啼鸣。

陈道师感受着春的生机，只觉得心头平静安和。

临走之前，他为门前那株自己栽种的柳树浇了一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