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艳阳天。
秦白书今日穿着一身单薄的青衫,抬起脑袋,怔怔朝着太阳发呆。
他享受这样的宁静,享受春日阳光暖洋洋欲将自己融化掉,享受风声徐徐地拂过耳旁,享受门外的车水马龙,叫卖着煎饼的小贩由远及近,又越来越远。
说起来,门口的小贩已经不曾来了,父亲说这是富贵人家的地皮,不能被下贱人的脚踩得太脏,一见了往往便要呵斥打骂,这时候,秦白书是没胆量阻止的。
时候到了。
又发呆了一阵,秦白书缓缓伸了个懒腰,这时候天色已到正午,秦白书露出笑容,渡着步子走出门去。
又不吃饭?门里传来母亲尖利的声音。
秦白书摇了摇头:没有胃口。
又要去与你那些狐朋狗友厮混,是吧?
母亲的声音像是一把锋利的锥子:年纪都这么大了,还不寻点正事去做,整天与狐朋狗友厮混,像什么样子!
秦白书讪讪道:并非是去
他辩解到一半,忽然瞧见父亲从门外走来,大踏步迈过自己身边时,连余光都舍不得瞥来一眼。
母亲这时已忘了自己,连忙殷勤地为父亲端来酒食饭菜,都是厨子精心准备,难得一见的佳肴。
吃什么吃!父亲却一把将之推开,满桌珍馐洒在地上,这显然是生意上的事出了差错。
母亲谦恭地一笑,并不发怒,只是默默地将碗筷收起,口中温声问道:明日的道师讲道,可要去看一看吗?
道师讲道,是夸父城难得一见的盛事,上一次陈道师讲道,足足有数万人光临。
但也有一些人不屑一顾,如秦白书的父亲便是其中之一:有什么可去?
他冷笑:什么道师!不过是坑蒙拐骗的老鼠!靠这样满脑子热血的年轻蠢货能成什么事?你就是妇人之见,才问出这样的蠢话!
他的见识显然是极为高远的,否则也不可能凭凡人的身份走到如今这一步,口中笃定道:真要成事,还得跟在世家大族身后。如那位秦家的秦川,我便亲眼见过一面。
那对他而言,显然是极其久远且珍贵的回忆了,此刻眼眸里流露出回忆过往的光华:那样的风采与气度,那样的胆魄与能为只有这等人物才成得了事,什么道师哼!便连那位大人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只是可惜
说到这里,他的眸光忽然冷厉了下来:我本有走在这等人物身边的机会,只是可惜,有人连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都不会捡。
一旁的秦白书听得苦笑,这句话显然说的是自己了。
然而这世上又岂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金玉其外的表皮里往往藏着锋利的毒刺。
不过原先时候,他若是见到父亲发怒,恐怕情不自禁便要紧张得心跳加速,惶恐难安,只有这一次,却颇有些不同不同。
原先的父亲在他眼中,往往是高大的、伟岸的,面无表情时让人生怕他下一刻便将发怒,而一旦发怒,对于小时候的秦白书而言,便像是整座世界都在崩塌一般。
只是这样伟岸的人物眼中的所谓大人,昨日便在自己的亲眼所见下朝着道师诚惶诚恐,跪拜磕头。
这让秦白书恍惚间觉得,眼前发怒的父亲姿态,竟然有些滑稽?
他摇头一笑,不再搭话,只是信步走出了房门。
这一次轻车熟路,陈道师的宅邸眨眼便至,敲响房门时人未曾见,便已闻到扑面而来的肉香。
你来啦。
陈道师从屋中探出的脑袋上满脸笑容:我准备了你那一份,快进来罢。
这
秦白书今日确实没什么胃口,只是眼下不知怎的,闻到那并不出众的牛肉香气,便觉得五脏六腑都酥软下来,于是应道:多谢老师。
接下来的场景与昨日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一个细嚼慢咽,一个狼吞虎咽。
吃完之后,秦白书自告奋勇洗过了碗,就在将要开始授课之前,秦白书忽然问道:明日正午便是讲道,老师可会紧张吗?
陈道师一怔,倒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沉吟一下道:多少有一些。
还请老师宽心。
秦白书笑道:就连那位秦川在您面前都吃了瘪,有此教训在先,其余世家大族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升起太多的心思。
陈道师微笑着点头,只是他心头的紧张,却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